“我们结婚吧！元旦前就去领证。”斯江一脸期冀地看着他。

“他不想大家为了他跑来跑去，”景生苦笑，“他谁也不想麻烦。”

南红拎起他手臂上薄薄一层扭了半圈：“十三，这

斯江偏在他袖上了脸，又用自己的袖把景生一手的泪鼻涕胡了：“嗯，吾要跟侬一去。”

然意识到这才是自己第一次真正面临生离死别，阿爷过世，她也哭过，但并不痛，认清父母不回上海的事实后，她也哭过，但漫的等待和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早就埋了伏笔，只等用泪画上句号，反而有尘埃落定的踏实。

南红一掌拍在他胳膊上：“还笑！笑只呀侬——”她了东文的胳膊，“喏，只剩一把骨了，脾气还噶臭，勿晓得侬有撒好，让阿嫂死心塌地，要我，早就把你往医院里一丢，请两个人看着你，等你没气了，住你的房用你的票，重新找个男人过好日。”

“没，”顾东文合上，却笑了声，“上次在香港，赵彦鸿买的叉烧还蛮好吃的，哈哈哈。”

顾东文睁开，笑得一震一震的：“我也这么跟佳佳说的。”

斯江犹豫了一，摇了摇：“工作可以再找，我是一定要陪你去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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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南红先从香港去了广州，和老客们见面叙旧。香港的厂房年后开始正式启动线，日本和台湾的订单不少，欧的单也排了不少。这些老朋友一大半是上海四重奏的客，也有一小半是从东莞四重奏拿货。方太太和顾家之间的龃龉他们都有所耳闻，生意熟不生，钱是小事，面更重要。这顿茶喝完，无需南红挑明，大家都有了默契。

“你的好消息呢？快说，”景生拉了拉斯江的手，“让我也兴兴。”

“到。”景生笑了起来。

顾东文气得转骂北武。

“说了不要她们来！来什么？送我上路？册那！我要你们送，我还来景洪什么？留在上海不省钱省事？谁要你们来的？”

“顾景生——”斯江了鼻。

他的拇指轻轻过斯江的脸颊：“囡囡？”

斯江捉住他的手，在他掌心落半边影。景生的掌纹是断掌，外婆以前说他会先苦后甜，这个“后”到底要后到什么时候呢。

“阿哥——”

但这一刻，哪怕只是想到大舅舅的音容笑貌，斯江都觉得承受不住。

南红转飞向昆明，一落地包了车直奔景洪。

他推开面碗伸手臂：“来，袖浪厢揩揩（袖上一）。”

“你想，你想，你就只想着你想，姆妈哪能想侬想过伐！爸爸人没了你都不回去奔丧！现在你自己要走了，也不让她送，她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！你闭上什么？现在惭愧了？疚了？后悔了？”

“好了，侬哭忒一歇啊好（你哭一会儿也好）。”景生柔声宽，大概有了需要他安的人，他自己倒好受了不少。

南红把北武善让推去，拖过一张方凳坐到床边就开始数落，嗓门比他还响：“在我上，我想来就来，想走就走，撒！来呀，侬骂吾啊，朝北武发脾气撒？你也知你应该留在上海？那你跑来这里什么？害得阿嫂嘛工作辞掉，害得北武两耗在这里好几年，害得虎在村里读书，撒？朝我瞪睛撒？我那句话说错了？”

斯好刚才还说起斯江天天加班，九多能到家都算早的，但她从来也没抱怨过没喊过累，肯定很喜新工作。

“吾没事，”景生抬起，看着斯江笑了笑，“戆小囡，哭撒？鼻涕来哉。”

“覅，侬好好上班，你们商场上要开张，现在是最忙的时候，不好请假。”

白炽灯在斯江心画了一个光圈，随着她的呜咽规律地颤动着。景生忽然有恍惚，好像这个场景以前发生过似的，他也伸过手让斯江把泪鼻涕在自己袖上，也说过“哭忒一歇啊好”这句话，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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