匠坊的木门“吱呀”一声敞开，一位满银发、须髯皆白的老师傅正在弯腰立牌。他刚一直，便见薄雾中渐渐显一飒沓影。

朝初升, 少年一红衣箭袖锦袍，金线绣就的卷草纹沿着衣摆、衣领蜿蜒游走，墨发束起, 目若朗星, 尽是意气风发。

老师傅眯着瞧他：“小将军来得巧, 可是来取簪的？”

楚懿翻, 笑着对老师傅：“对。”

早在发去边线之前，他多方打听，踏遍凉州城的大街小巷，才寻到了这匠坊, 并且委托老师傅锻造了一支铃兰簪。

老师傅迎着楚懿了铺, 取来一个包裹严实的檀木匣，郑重地递给楚懿：“这簪的工期比往常都，将军看看，合不合心意？”

楚懿伸手接过，轻轻一推, 开了盒盖。

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铃兰簪。

簪为雪银，簪尾垂着一枚玲珑小巧的银铃，不似平常金饰那般繁琐奢华。簪上有一朵铃兰, 由珊瑚宝石制成，形状仿照了当年她收存的那枚纽扣。

“甚好。”楚懿弯了弯，“辛苦您了。”

楚懿取完铃兰簪回到宅院寝房时，容今瑶刚巧悠悠转醒。

见他来，她有些后怕且惊恐地用被褥把自己卷起来，往靠里的墙面缩了缩，“饶了我吧，真来不了了。”

楚懿又好气又好笑：“……我在你里成什么人了？”

饿狼扑那人，容今瑶心想，不过她并未说来，打哈哈：“好人，好人。”

楚懿挑了挑眉，直接坐在床尾，“起来吧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“去哪？”

“秘密。”他，“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——你的生辰。”

床上的人愣了愣，底还残留着未消的倦意，双眸茫然地望着他。过了好几息，才恍然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
她一时忘记了。

楚懿调侃：“看来，最近还真是把你折腾得不轻。”

一听这话，容今瑶瞬间清醒了几分，幽怨地朝楚懿一记刀，“你还好意思说，还不是因为你！”

“自打你从边线回来，我就没过过几天舒坦日，早上学刀，晚上还要学刀。”

每日被楚懿拉着去白羽营学断月刀的刀法，名其曰是锻炼力和耐力。这就算了，毕竟可以活泛一四肢。

可是，晚上她竟然还要去耍另外一把“刀”……

说到最后，容今瑶的睛及声音都透着控诉。

楚懿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，笑了声：“嗯？怎么是两把刀？”

容今瑶：“你说呢。”

楚懿看着她生气的模样，终于忍俊不禁，低笑着将她从被窝里捞起来，温声哄：“今日你是寿星，不耍刀，不练。”

容今瑶勉相信他一次，“你起来，我要更衣。”

“好。”

楚懿中应得恭顺，手却快容今瑶一步，率先拾起了床边新裁的裙，仔细抚平袖的褶皱，而后给她更衣。

这条裙是绛红的，上面布满针脚细腻的菱格纹路，宛若大漠落日时分天边翻涌的晚霞，得夺目。裙腰缀着一圈铃铛，一走一动的声响极其悦耳。

容今瑶纳罕：“这衣裳是你准备的？”

“我看凉州女过生辰时，大多都穿这样的服饰，想着你穿上，一定会很好看。”

“算你光好。”

容今瑶垂眸，见他认真地给自己系腰带，心微微一动，笑盈盈：“你现在愈来愈会伺候人了，与雅间里的小郎君比不遑多让。”

楚懿抬眸瞥了她一，神淡淡：“服侍夫人，是本分。”

容今瑶正调侃几句，便见他再度起，径直走到衣柜旁，从中捧一双罗袜与缎绣履，旋即屈膝半蹲在她脚边。

他竟然连鞋都替她选好了？

“脚抬一。”楚懿语气不疾不徐。

“嗯……”容今瑶一只脚轻轻搭在他的肩，另一只脚足尖一勾，“连穿鞋都亲力亲为啊。”

“不然怎么赢得过别的小郎君？服侍你这件事，我得到天第一好，独我一人。”

容今瑶噗嗤一笑：“酸死了。”

待换好衣裳鞋袜，楚懿又将少女拉至梳妆台前，熟练地从妆奁中取螺黛，俯替她描眉。

容今瑶微怔：“你还会描眉？”

“自然。”

他缓缓贴近她，认真地勾勒起眉形，后又描过她的眉梢。

容今瑶睫轻闪，怔怔地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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