掌柜的手里把玩着从箬壳上拆来的一方小糙纸，纸上印着“江记”小戳，问柜台伙计。

可这个小儿，近日来得实在过于惹了。尤其晚上，自酉时至亥时，起码来上四五趟。

“真没在咱们这儿留过招？”

掌柜的不好直接问，怕显得酒楼不大肚，与小摊小铺较劲。就让茶博士悄悄把客人吃完剩的残渣，连同打包用的箬壳一齐收来。

到了晚上，果然有脚夫来，买了些甜鸭，合着另几小菜一同，说是送去喜楼里给大人们酒用。

江满梨便笑着：“是招，上面印的是咱们这三月每旬的朝供应。不过不用贴，这东西贴大街上，不过一二日就会被揭来，不合算。得找地方递去，让人拿回家，慢慢看、日日看，才好呢。”

掌柜是个心细的中年人，观察了两日，发现烧鸭滞销，是从一半大小儿背个箧篓、常来送外送开始。

霍书垂眸。小儿却像是没看他不自在，自顾自：“可有哪样最好吃？我今晚同阿爹去喜楼赴宴，让他些来酒。”

而来得多就罢了，他那箧篓还每次都装得颇满，堂穿桌绕凳地送一遍不够，还要沿着小閤挨间送过，才能将箧篓里的小包递完。

自然是怕自己得少，不值得阿梨给的工钱喽。

“认得。”霍书赶忙，接过纸张一看，有些惊喜，“是招？阿梨需要我去贴招么？”

有些垂萎了。

原来，自那日江满梨把递招的任务发放去，霍书便一直费心钻研着。起初一两日试过在坊发给路人，也试过去远些的酒楼饭铺，但效果都不大好。要么是无甚兴趣，要么是人家嫌太远，不愿意来。

此话说得酸极，掌柜的心里有儿堵，不想承认，还有好奇心猫爪似地挠。

一日走在去递招的路上，经过曾经读书的书院，恰逢放堂。霍书如今是受过墨刑的人，虽拿药膏敷住了创，却还是不想与旧日同窗的孩童们碰面。正就走，后人已经看见他了。

这才发觉是此抢了烧鸭的买卖了。

“那这就怪了，既没有留招，怎人人都晓得？”掌柜的皱眉，末了大手一挥，“不过鸭罢了，一份来，让铛试着仿制，咱们难还能得比小摊儿上的差么。”

伙计冤得跺脚，把成册的招翻给他看，都是各个摊铺递来、可供酒楼客外送的，：“真没留过。您看，哪有跟那戳一样的？而且若是从咱们这儿的，也应当是咱们的脚夫去买了拿来才对啊。”

“自然当真。”

客们众难调，酒楼虽大，也不是全天的珍馐都能得来，人家偏好那小街小摊上卖的些个炒肺辣菜的，要来酒，也不能拦着不让不是？故而这样的脚夫，酒楼里每日，并不少见，年岁比这更小的也多得是。

自那日起，霍书便知这招该上何去递了。

“那我便推荐你这甜鸭，脆骨酥，鸭又又味，让你阿爹酒最是适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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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看，竟是些整整齐齐、啃得一丝儿不剩的鸭骨。再闻闻那箬壳，味香极，似炙似烤，却又说不究竟有什么不同。

又补充：“附近四坊的酒楼正店、大宅大，还有各个衙门，我都已经递过了，不用再重复去。你帮我想想，这些剩的，递到何更好？”

江满梨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？

“这就是你所在小摊儿的招？”问话的小儿与霍书同龄，一绸衣，玉冠华丽，拿着薄纸正反看。

想了想，去阿庄叔铺里拿来一小沓三十来张淡黄的薄纸，递过去，：“阿霍，你在京城大，大街小巷，可都认得？”

喜楼烧鸭得不错，一向是京城客们的首选。夏日炎燥，鸭味甘冷、消毒，利补虚、清凉祛火，本应正是销，可不知怎地，最近一旬来，烧鸭的买卖却掉得厉害。

-御街东胜殿坊的喜楼是京城里最大的酒楼之一，三层雕彩画小馆，红栏碧瓦，一整排可开可合的镂空望景小閤，里屏风戏台，琴曲相和。是为京城官大聚会畅饮、赏玩味之场所。

-喜楼掌柜那边卯着劲儿要在鸭上一较，江满梨这边却毫不知，还在为霍书最近递招带来的成果忙得脚不沾地、喜得合不拢嘴。

京城靠河，农人多养鸭，才夏初，便已了吃鸭的时节。

来喜楼吃饭的客，可都是京城里、过惯了钟鸣鼎生活的贵人，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？到底是什么样的鸭，才能让这些个人如此不释？

此话一，霍书嗖地抬，睛亮了：“所言当真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