帘的只有浴缸的白曲线。她在厨房翻箱倒柜，检查了储藏室、大衣橱和炉灶，又打开冰箱朝里看：橄榄、、粉红泡沫塑料包装的、一颗圆生菜、一串绿。她摸摸冰凉的生酱瓶，关上冰箱门，摇了摇，就好像莉迪亚会藏在冰箱里似的。

&esp;&esp;上午的光洒满房间，有着柠檬戚风糕般的细腻质，照亮了碗柜、空衣橱的和光洁的地板。玛丽琳低看看自己的手，在光的照耀，空空的掌心反柔和的光芒。她拿起电话，拨了丈夫的号码。

&esp;&esp;办公室里，詹姆斯拿着钢笔敲击着自己的牙齿，对他而言，今天不过是又一个平凡的星期二。他面前摆着一份打好的材料，其中一行字写着“尔维亚是波罗的海各国中最大的国家之一”，字迹肮脏歪斜，詹姆斯用笔划掉“波罗的海”，改成“尔半岛”，然后翻到一页，念：“‘黑党’刺杀了弗朗斯·斐迪南大公。”他想：“应该是‘弗朗茨’和‘黑手党’。”难这些学生从来没翻开过课本吗？他想象自己站在讲堂前面，手执教鞭，后挂着欧洲地图。他教的是历史导论课，主题是“国与世界大战”；他并不奢望学生拥有奥的知识或者惊人的见，只要对基本史实有所了解，能够拼对“捷克斯洛伐克”这个地名便足矣。

&esp;&esp;他合上论文，在第一页打分——六十五分（满分一百分）——然后画了个圈。每到暑假临近，学生们都会匆忙准备论文，愤恨的火于争分夺秒间迸发，在没有窗的讲堂墙上砰然四。他们的文章写得漫不经心，偷工减料，经常现拦腰截断的句，让人觉得他们的思维断断续续、连不成线。真是浪费，他想。他亲自提炼的课堂笔记，亲自制作的麦克阿瑟和杜鲁门的彩幻灯片，还有瓜达尔卡纳岛的地图，全都是白费劲。对学生来说，除了嘲笑历史课本上现过的稽名字比较有意思外，这门课无非是毕业之路上的绊脚石之一。还能指望什么呢？他把批好的论文和其余的摞在一起，把钢笔朝纸堆上一丢。透过窗，他可以看到绿的校园小院，三个穿蓝仔的孩正在玩飞盘。

&esp;&esp;詹姆斯年轻时已是初级教师，但经常有人把他错认成学生。不过，已经好多年没发生这事了。明年天他就四十六岁了。他现在已经拿到了终教职，漆黑的发里也混了几银丝。然而有些时候，人们仍然会把他当成别人。一次，教务办公室的一位接待员以为他是前来访问的日本外官，问他旅途是否愉快。他喜人们听到他说自己是国历史教授时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。“我是国人。”他这样说的时候，他们都会惊奇地眨睛，他的语调里不乏自我辩护的锋芒之气。

&esp;&esp;有人敲门。他的助教路易莎抱着一叠论文走了来。

&esp;&esp;“李教授，我没想打搅你，但是，你的门是开着的。”她把论文放到他桌上，停顿了一说，“这些论文不怎么好。”

&esp;&esp;“嗯，我改的这些也不好，还以为分论文都在你那里呢。”

&esp;&esp;路易莎笑了。他第一次见到她，是在上学期的毕业研讨班上，路易莎吓了他一，因为从背后看，她非常像他的女儿。她们的发几乎一样，都是，光柔亮，一直披到肩胛上，坐着的时候胳膊肘向里收，贴着。不过，当路易莎转过，她的相却和莉迪亚完全不同，她脸窄，莉迪亚脸宽，她的睛是褐的，神沉稳定。“李教授，”路易莎伸一只手，“我是路易莎·陈。”在米德伍德教书十八年，他想，她是自己的第一个东方学生。想到这里，他已经不自觉地微笑起来。

&esp;&esp;接着，一周之后，路易莎来到他的办公室。“这是你的全家福？”她凑过去看他桌上的照片，沉默地端详了一阵。大家都会这样，这也是他愿意公开展示这张照片的原因。他看到她的目光从相片中他的脸移到了他妻和孩的脸上，然后又扫视回来。“噢，”过了一会，她说，他能看，她正试图掩饰自己的疑惑，“你的妻——不是中国人？”

&esp;&esp;大家都会这么说。但是，他本以为路易莎会有不一样的反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