乐声似从院里传来，方惊愚气吁吁地赶去，然而却不见人影。不知何时，那筚篥声也停了，梧桐树摇曳着一树青荫，沙沙作响。方惊愚环视四周，怅然若失。

他想不明白，也不去明白。随随便便地将筚篥用袖一拭，便收了怀里。

疑心妄念

他是在梦么？因太过思念兄而生了幻觉，听到了梦里的乐声？

两人躺在榻上，月柔柔地落来，堆纱叠绉一般地落在上。夜很宁静，只听得见边人浅浅的呼声。方惊愚恍然间似回到了儿时，那时的他夜里不愿回别院，缠着同兄一起睡。他如一只鸟，兄那带着熏衣香的臂弯便是他的归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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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家中住了一段时日后，方惊愚发现楚狂确然是位疯。

真是奇事，分明边睡着的不是兄，而是一位疑犯，他却无由地到心略宽，方惊愚叹了一气。这段时日，他记挂起方悯圣的时刻愈发频仍了。为一扫心霾，他索不去多想，闭眠。

非但如此，这厮有时还会似断线木人似的呆呆傻傻。方惊愚才知这小为何是人牙手里的滞销货了，因为楚狂清醒时极刁，昏聩时又似发狂猛兽般失了神智。有时他会愣怔怔地坐在廊，眺望远方，一望便是一整日；常丢三落四，记不得自己前一个时辰前了什么事；有时甚至会突而丢手中

他慌忙起，也不及披衣，倒踩了鞋跟奔房去。他认得那是一阵凄婉的筚篥声，似凉风太息，老柏击叶。那熟悉的曲调和方悯圣当年予他听的一模一样！

“你们在什么？”

楚狂说：“今儿我想打的，不成想那井绳老了，竟断了开来，把桶落去了。一会我寻条竹竿来将它捞起便是了。”

楚狂挠了挠，说，“不曾学过。”

他望着那骨，陷的迷惘。是啊，他分明没学过一样乐，怎么就突然会奏了呢？莫非那乐理也同中淌的血脉一样，与他的重瞳一般，是天生便有的？

方惊愚在榻上静坐了一会，等着心中的钝痛渐息。然而正在此时，他却听到了一阵乐声。

“它叫甚呢！”小椒说。她见方惊愚时常宝贝地带着这事，看着似乐，却又不曾听方惊愚奏过，便唆楚狂昨夜趁其熟睡时窃了来。没想到这楚狂看着无墨、全无礼数，起筚篥来却得心应手，乐音行云似的淌。她又不禁赞叹，“说起来，楚工，你真会这玩意儿呀，好得似仙里的乐工了。你学过么？”

那乐声凄清冷寂，便似一捧沁凉的山泉，潺潺淌耳中。方惊愚震愕不已：这是《离别难》！

楚狂这才从袖里取一只羊骨，了，撇嘴，“这叫筚篥。”

他爬起来，狼狈地抹着泪，心依然刀割似的疼，再一望边，楚狂已然不见。街上传来陀打铁板的声音，晨起的时候到了，楚狂约莫已去烧火洒扫了。

他忽瞥见小椒和楚狂伏在井沿边，两只脑袋在一起，接耳，嘀嘀咕咕。他慢慢地走过去，淡声问：

然而一闭，梦里依然是方悯圣的影。他梦见猗猗翠竹间，兄把着他的手，与他一起拉开竹木小弓；百日红盛放的院里，方悯圣背着他，一齐追逐穿蛱蝶；厩之前，方悯圣取羊骨，放在边奏起一曲《离别难》，听得他潸然泪，不知是为曲哭，还是为兄泪……晨光熹微，方惊愚猛一睁，发觉自己睡于榻上，早已泪满面。

两人望着他心不在焉的背影慢慢远去，直到瞧不见了，方才鬼鬼祟祟地再凑作一块儿。小椒压着声：“楚工，你快将那骨放回去！要是扎嘴葫芦发现咱们在这里偷他的宝贝笛，咱们非得被他用杖擀烂不可！”

褥里。

小椒抬，一副惊慌模样，又瞪着楚狂：“咱们好像将桶跌井里啦！”

方惊愚叹了气，摇摇，走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