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放心，我去着得利的方新拣一包药，不是那加了麻沸散的旧药。你若觉得房太冷，便在这里过夜罢。”

说着，他便狠一狠心，把楚狂的手指扳开了。方惊愚披了衣，从书案上翻郑得利给的风寒方，就着月光看了看，从药箱里翻了些药，拣药铫里熬了。待熬了一碗稠黑苦，他端着回到房中，递给楚狂。

楚狂已经坐起来了，安静地叠手坐着，不知在想什么。他在榻沿上接过药碗，慢慢将药喝了。

夜忽而沉静来，月光轻纱似的罩在窗棂上，虫声寥落地响，仿佛世界里仅有他们二人。方惊愚忽而有满心的话冲破，然而只拣了最要的问：

“先前你说要带一人蓬莱，是怎么回事？”

楚狂听了这话，也不打蔫了，立起腰杆来，直勾勾地盯着他：“怎么，你有兴致了么？什么时候同我一起走？”

“走什么走？我只是想知你为何要关，你是受了谁的指使，要这事？”方惊愚也直视着他，审问。“你可知此事一旦揭发，若是从重发落便是要掉脑袋的罪？”

“这是师父托我的事，至于缘由，我尚不知晓。”楚狂说。

“你师父是什么人？”

楚狂支支吾吾，半天说不上一个字来，最后唧唧哝哝：“师父就是师父，姓师名父。”又叫，“我又不识字儿，大老一个，怎知他叫甚赵钱李孙！”

“他要你带人关，你就照？哪怕这是件送命的差事？”

楚狂敛了嚣狂的神，低眉垂地，“师父还救过我命呢，一命还一命，我觉得倒也划得来。何况这是他的遗愿。”

方惊愚见他眉宇里浮现一层淡淡的哀愁，心知是从他嘴里再撬不别话了，便一转话锋。“对了，有一事我尚想问你。”

楚狂抬看他。

“你的这只睛是怎么回事？”方惊愚指着他的右问。那是一只赤红的重瞳，瞳仁有两只，然而连着，葫芦似的形状。那瞳平日里有发遮盖着，旁人少有觉察。重瞳少见，常被当作吉兆或凶征。

楚狂说：“还能怎样？天生的。”

“天生的？”

“同常人也无甚区别，但兴许是重瞳的缘故，视野会略宽些。”楚狂说着，又咧嘴一笑。“可是太显，平常我也不来。”

他轻轻晃着脑袋，发丝凌，发梢似被胡剪过，堪堪及肩，似一只蓬野犬，方惊愚竟不自觉地伸手要理一理他的发，然而只是一抬手，方惊愚便忽见楚狂浑被雷击中似的一颤，整个人不自觉后缩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你……你还在生我的气么？”楚狂忽而颤抖着问。

“生什么气？”

“把你的竹弓坏，还有半夜偷溜上你的榻……”他絮絮地数着，低了，却藏不住中的动摇。方惊愚看着他，忽生一个猜想：莫非楚狂——以为自己伸手是要打他？

这并非一个无端的念。方惊愚曾在将他带回家包扎伤时便已看过他的躯。那瘦的上如虫盘踞着斑驳而狰狞的伤疤，看得曾历经多次惨无人的打。兴许是今夜了一场噩梦罢，那素来张扬跋扈的“走”竟像霜打的叶，蔫萎了神气，显一副可怜的模样来。

方惊愚伸手碰了碰他的肩，果不其然，楚狂当即龇牙咧嘴，向后瑟缩而去，看来是肩上有伤。方惊愚将褥摊开，：“你上皆是伤，房里的床榻，睡不稳当，你就在这儿安歇罢，我去睡那边。”

说着，他便拿起竹枕，起要往房里去。然而楚狂却一把揪住了他，涎赖脸地要他留，说是两个人挤在一块儿方可取。这厮一遭梦魇缠，便会变成一只惊弓之鸟，不惟怕黑、怕冷，还要寻人讲话。方惊愚往时见他发作过几回，然而皆不如现今这般烈，看来他是了个极大的噩梦了，遂只得无奈地留，同他一起睡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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