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觉得！”方树人斩钉截铁地起。

“那你爸爸呢？他的经历不荒谬吗？”

方树人泪又开始往掉，却仰得更：“我爸——我爸是你爸害的！”话一她便后悔了，却只转过抹了把泪，想就走，却又想描补几句，挽回刚才那伤人的话。

顾北武看着她，沉默了会儿，了：“你说得也对。我妈和陈阿娘两个小脚老太都会互相揭发举报，女揭发父母，学生举报老师，都很平常。隔上影厂宿舍楼的人也很多。”

方树人了气：“我姆妈没怪你爸你哥，我——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顾北武凝视着她：“我知。我的意思是因为这个世界变得太糟糕太荒谬，才把人变得不像人了。你知我爸这个烈士怎么来的吗？”

方树人低不语。

“那两年市民要凭医生的发烧证明38度以上才能买西瓜，但是工厂企业可以直接开车去金山青浦跟农民买西瓜。六九年，棉纺厂订了一船西瓜让农民送到苏州河，碰上一帮氓阿飞抢劫西瓜，还上船打农民。我爸当时负责接西瓜，他看到船上一个老人家被打伤了掉河，就去救他，人救上来了，他被两个氓一筐西瓜砸在上，再也没能上来。厂里说他是被西瓜砸死的，那筐西瓜当时还不算厂里的资产，所以不能报烈士。”

方树人一愣，忍不住问：“后来怎么——？”

“我了一车西瓜，天天去书记办公室砸。砸了一个月，后来他们就上报说抢瓜的人背后是一小撮阶级敌人煽动，我爸是为了维护革命秩序不幸牺牲，才评了烈士。”顾北武了一气，嘴角扯了扯：“其实我不但偷听一个敌台，苏联的、台湾的、德国的，我都听。听了才发现我们是真的很落后，文化、艺术、文明、科技、经济，老百姓的日，落后得不是一。以后肯定会变好，现在已经在慢慢变好，但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变好，在那之前，我是不会去上班的。这些也是我今天想要对你坦白的，我不会也不能对你隐瞒我真正的想法和打算。”如果两个人要结婚成家，在一起生活一辈，他有自我迫，必须向她坦白他所有的思想，并不期待她有共鸣，但是希望她能理解他，然而这一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。

方树人骇然回过，压低了声音：“顾北武你疯了？！”

顾北武看着她，眉了两：“说自己的心里话就是疯了？”

“你这简直是反革命！你——！”方树人手脚冰凉。

顾北武眯起：“我哥认识一个苏州姑娘，你姆妈也认识，她是北大的材生，因为说了一句觉得组织和良心在矛盾着，成了反革命，在龙华被枪毙了。她爸爸跟着她自杀，她妈妈疯了。”他默然了几秒，声音哑了哑：“上个月我们在外滩找到她妈妈——的尸，也是自杀的。”

方树人嘴张了张，没有言语。

“还有个女同志，因为批评领袖，认为不应该搞个人崇拜，坐了六年牢，被折磨疯了，上个月被公开判死刑。”顾北武看着她，握了双拳：“你说到底是谁疯了？我常常痛苦于自己无法忽视这些事，也烦恼自己为什么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，那样就不会痛苦，可我更羞愧的是她们说了我想说的话，我却只敢苟活着。”

方树人不寒而栗，她摇了摇：“这些跟我都没关系——我只想得到前的事，只顾得上我自己和我姆妈。其他的我不了也不想。”她迅速往门外走去，跨过门槛时回过来：“你放心，我不会举报你的。但是——请你以后也不要再跟我联系了。”她跌跌撞撞地走万街，几乎是用跑的速度逃离的，太那么大，她依然浑起了疙瘩，心仿佛掉了冰里。

顾北武淡淡地看着门外的光，光依然灿烂，明天太还会照常升起，也许的确是他疯了。

——

过了大半年后，任何人都再也顾不上这些小小，对于每一个中国人，七六年都是泪滂沱的一年，万街也不例外。年初总理逝世，举国上悲痛绝。顾北武三月份去了南京，四月份去了北京，参加了两场汹涌的悼念活动，所幸没有被捕，直到五月份才回到万街，人瘦了一大圈，胡拉碴，神却很兴奋，跟打了血似的。顾阿婆这个亲妈都差没认他来。斯江哭成了小泪人，抱着他要他别再走了。

本章尚未读完,请击一页继续阅读---->>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