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案旁立着一排书架，隙间积着薄灰，显然打扫的人并不用心。薛南星想起薛以鸣信誓旦旦说“日日派人打扫，就等你回来”的话，不免有些想笑。

她站在书架前，指尖轻轻划过书脊。没有一本是寻常闺阁中常见的《女则》《女训》，一排排摆的全是各类典籍和兵书。

转。

昏黄的灯光渐渐开，映这间陌生厢房的廓。这间屋大是大，可除了薛以鸣后来添置的那几张过分华丽的桌椅外，一应陈设并不繁杂。

“若是要问在拿乘渊的题字。”魏知砚角挂着浅淡的笑意，“恐怕要让薛小失望了。”

她轻轻舒了气，足尖一转，便打算去东院问问陆乘渊可曾来过。可当她迈院门，被兜浇的清亮月一照，这才惊觉此时已经很晚了。

“太后有个从西北带来的习惯——每日服过养生茶，必要佐两枚莨菪饯。这饯用西域莨菪果腌制，太后吃了十余年，中上都是寻常零嘴。艾桂香活血通络，洋金安神定志，莨菪饯生津止渴，单看都是好东西。可这三相遇……”她轻轻摇，“便是华佗再世，也救不得太后凤渐衰。”

魏知砚面骤变，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
薛南星踏着月回到西院厢房，首先察看了门与窗沿的草木灰，除了被风微微散开的痕迹，并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。

她转看向魏知砚，“我啊，最是乐见有人终成眷属。”

只见前之人仿佛变了个人。一双翦秋瞳，映着这单薄的夜，折的不是方才的温柔，而是冷寒。

魏知砚尾微颤，“你早就知了？”

“倒也不算早。”薛茹心缓步走近，“起初只是觉得蹊跷，王爷向来对旁人冷漠，怎会对个小仵作如此上心。直至我见到伯母旧时的画像，又听闻父亲要去宁川见一位故人。我才猜到，原来这位故人我早就见过。”

薛茹心摆着手中绢纱，不疾不徐：“太后素来康健，宁川寿宴更是早几个月前就定的。可这半月来，凤却莫名倦怠。太医查遍御膳也没找个所以然，只说是暑所致。但倘若这问题不是在膳上，而是在那日日焚着的熏香上呢？”

魏知砚冷：“我与她的事不劳薛小费心。”

魏知砚眉心微蹙。

房门朝东开，正对门的墙上悬着幅泛黄的山画，方摆着张与旁边那金丝楠木桌椅格格不的寻常方桌。南侧是个不大不小的简朴书案，桌上早没了笔墨纸砚，只搁着一个青瓷瓶，瓶有些旧了，但仍是清丽素雅的。

这是她第一晚躺在薛府的榻上，明明窝在锦被枕里，明明已经很累了，却怎么都睡不着。

魏知砚眸骤冷，“我警告你，休想对她怎么样。”

“西华十年来用的都是南海檀香，偏今年开，皇后娘娘特意换了新制的艾桂香。”她角微弯，“艾叶最是养人，能温经脉、止虚寒，桂香又沉郁安神，太后不释手。偏是凑巧，上月荣安公主又端了一盆洋金来，公主给的东西，太后自然珍惜，又听说这洋金能安神，便摆在寝榻边，日夜相对。”

“我不知皇后为何这么，也不知与你是否有关？只不过想着……无论如何，你都不希望知这些吧！”

她抬眸望向檐角风灯，语气忽转幽，“听父亲说，程家早年为她定过婚约。她多年漂泊在外，如今于她而言，能有个好归宿便是最好的。”

回府“决而不绝……”……

薛茹心轻笑一声，“大人当真以为，我当日找她是为了一幅字？”她抬眸直视魏知砚，“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幅字。”

薛茹心掩失笑，“大人说笑了，我一介弱质女能什么？她终究是我血脉相连的，我自然盼着她好。”

她翻来覆去，辗转反侧，却始终没有困意，索披衣起，了盏油灯，在屋里转悠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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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么？”薛茹轻叹一声，“也是，我总是心太过，连太后娘娘这次病得蹊跷……都不小心留意到了。”

她在院门站了片刻，还是转回了屋里。

她随手一本《孟》，书页泛黄卷边，显然被翻看过无数次。翻开扉页，密密麻麻的批注映帘。有笔力遒劲的楷书，也有歪歪扭扭的童稚字迹。

“只可惜……”她突然抬眸，中寒光乍现，“对寻常人能安神，对于太后却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