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宁川返京途中，陆乘渊顾及她的，不仅吩咐车夫缓行，夜里只守在她榻前，连半逾矩的心思都压着。可回京后这两日，见她恢复了，那双眸里的暗火便再难掩饰。尤其二人独时，这灼人的目光总让薛南星没来由地想起雪地里盯上猎的狼。

陆乘渊此行离京，全然不知的只他是奉旨离京办案，毕竟这天看似太平，实则暗汹涌。远有乌虎视眈眈，宁南国蠢蠢动，近有换粮案多地频发，文官与武

将剑弩张，尤其工和兵，先是因修建摘星台一事争执不，后又为派谁去宁南平叛吵得不可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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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侠女？”薛南星轻哼一声，“怕是《薛氏女鬼录》先满天飞了。”

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，如太后、凌皓等稍亲近些的，则以为陆乘渊是去俪山调养旧疾。直至太后凤突然抱恙，一加急懿旨才将他匆匆召回。

与昭王回京的消息一同传开的，还有一则惊雷般的秘闻——十年前命丧青峰崖的薛尚书嫡女，竟奇迹生还。

了。”

……

魏知砚的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。

夏至方至，京城的槐便落尽了，昭王便是在这样的时节回了京。

这样的神薛南星太熟悉了，也知意味着什么，只觉得连带覆在她肩的掌心也莫名了起来。

他生在锦绣堆里，自幼被护得严实。父亲虽严厉，却为他挡尽朝堂明枪暗箭；如慈母，将他捧在手心呵护，弥补了母亲早逝的缺憾；兄在世时，更是连骑都要亲自为他牵缰绳。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何其幸运，一生都与日晖为伴。

薛南星放车帘，转看向陆乘渊时眉微蹙，“虽说我回京的消息传得越开越安全，可这些谣言未免太过离奇。”她指了指自己，“借尸还魂？他们怎么不说我是狐仙转世？”

魏知砚抬眸，目突然冷来，这冷，不是森冷、寒冷，而是对自己极度失望，却又已然接受的冷。

直至小满宴那日，他站在朱红门外的影里，亲耳听见父亲与如何置薛家遗孤，字字句句，如淬毒的银针，将他扎得无完肤。

陆乘渊角微扬，“越是荒诞不经的传言，反倒传得越快。”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，“依我看，不三日，市井间就该有《薛氏侠女传》的话本了。”

他迷茫、纠结、痛苦，曾在无数个夜里辗转反侧，想要弥补些什么。甚至跪在父亲书房外整整一夜，只为求他们放过薛南星。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，便是倾其所有护她周全，连坦白真相的念都在心辗转千百回。

正因如此，他只需专注诗书礼乐，个光风霁月的魏二公。也正因如此，他一直想不明白当年娘为何会死。

解开困扰多年的算题终于解开。

他声音依旧清冷，可那双明眸却陡然暗来，如墨般稠的目光直直地看她底。

回京夏至方至，京城的槐便……

“听说那薛家大小当年被隐世人救走，这些年在终南山修……”

“我二舅在刑当差，说是在葬岗发现时，她手里还攥着把滴血的剑……”

后来，他跪在祠堂，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，第一次觉得陌生。原来他所谓的幸运，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，他以为沐浴的日晖，实则是腐土里开的恶之，亦是他从来最为不耻的。

更有甚者拍着桌嚷嚷，“什么死而复生，说不定是苗疆巫女借尸还魂！”

当年薛尚书清名满朝，府上惨案曾令多少故旧扼腕。如今这桩秘闻，犹如投潭的石，激起千层浪，京城各茶寮酒肆皆在议此事。各传言绘声绘，愈演愈烈，不过两日，便添了七八个话本般的桥段。

“儿一定会让南星乖乖听话的。”他顿了顿，抬手郑重一揖，“不过，儿有一事相求。”

陆乘渊低低地笑了笑，忽然将她揽怀中，一本正经：“的确是只勾魂的鬼。”

或许，本质上来说，他与父亲和一样，他骨里的，终究是魏家的血，他本也是他最瞧不起的那人。

可宁川重逢那日，当他看见薛南星与那人并肩而立的影，所有愧疚与善意都在瞬间焚烧殆尽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望与愤怒。

那一刻，他才明白，不是守护、不是付，更不是牺牲，而是霸占、摧毁和破坏，为了得到对方不择手段，不惜令对方伤心，只要他能得到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