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不言不语，只是将三只碗摆成三角。三角碗阵是唐代边关死士传统，也是他们赴死前的“血饭仪”，粥满不洒象征着“同舟共济不回”，等于用行动告诉两人：她已在黄泉路上等他们了。

魏明翰指节攥，碗沿几乎要被他碎。

凌双淡淡：“二十年前的事，谁能尽知？但我们那里有说法，第一个发现罪恶的人，往往死得最惨。第二个会留半截碑文。等到第三十个、第三百个站来——他们的影，会比王朝的城墙更。”

赵诚张开双臂，袒大无惧地走向门，“赵某今日若惧死退缩，他日黄泉之，有何颜面见这些英魂？”

碗被重重搁在魏明翰与赵诚之间，粥晃，却一滴未洒。

凌双忽然发问：“林弘彦既然合安祈康准备‘天启’，一心凭着‘天启’改朝换代，为何还需要勾结突厥侵害边疆？”

好比被人浇了一大盆冷，凌双沉默起来。

魏明翰突然大笑，抓起粥碗一饮而尽，米粒粘在染血的胡茬上——崔元贺溅来的血还没来得及拭。

赵诚仍旧摇，“抱歉，那段时间的事我也是听前人所说，也许军籍会有记录，我这边并无详录。”

“祆教那些把戏不过是装神鬼，骗些愚夫愚妇罢了。”赵诚轻蔑，“野心再大，也不过鼓动信众反抗朝廷，哪有什么妖术能凭施法改朝换代？”

“李大，沙州敦煌县籍，战殁浑都山，妻领抚恤未至。”

“他曾在浑都山烽燧当值过一段时间。”魏明翰不死心。

通风报信反正都是过日

“张五郎，河州人，阵亡于伊州柔远镇，尸骨未收。”

“为何‘天启’成不了？”凌双着急追问。

竹风穿堂而过，三人的影纹丝不动，就像史书永远不掉的墨痕。

“这些将士，哪一个不是以血筑边关？哪一个不是以死护一方平安？可如今——”赵诚猛地一拍桌，粥碗震得摇晃，“他们的同袍还在饿着肚守城墙，而他们用命换来的太平，却被拿来和突厥人买卖！”

赵诚皱眉思索片刻，最终摇：“魏靖川？未曾听闻。”

魏明翰愤然起立，“锵”地一声剑鞘半寸，中燃着冷冽的怒火。“好一个‘国贼当诛’！”他嗓音沉如铁石，“赵判官，你这一册血名，我魏明翰记了——林弘彦、崔元贺、安祈康……有一个算一个，这群蛀空边关的豺狼，我必亲手撕开他们的，看看里裹的是不是人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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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显庆三年柔远镇陷落，判官刘明率衙役十人死守粮仓，皆遭剥悬门。”赵诚光投向远方，仿佛有人在跟他招手，“刘判官……是我恩师。”

“贞观二十二年浑都山案，浑都山戍堡陷落，三十七名府兵断粮死守，士卒煮甲充饥，战死时腹中满草。”赵诚喃喃，突然背诵起来。

魏明翰知她是在安自己，当定了定神，拿一份密函和一个刺绣香，递给赵诚。“林弘彦将沙州县主房婉容禁在林府，准备到天启时献祭。烦请赵兄将我的密函送到沙州刺史薛罗手中，县主绣的香亦带给镇安王，请他设法施救。”

赵诚转回来，血红的睛着泪，“我的案卷背面记每一个蛀虫名字，赵某丢了命不要，被人误会我贪图虚名不要，他日若边关失守，只需让后人知——非将士不勇，乃国贼当诛！”

“何知贵……”

过，窗外柳树摇曳，光投来，竹影在赵诚瘦沧桑的脸上投斑驳的影。

“啪！”

两人亦同样豪迈地端起碗一饮而尽。

凌双举手让他别念了。她知无论什么时代，总有些人特别执着，就像她队陈锋说的，“你记住，如何连我们都思前想后犹豫不决，还怎么要求别人相信正义？”

竹影忽静，连风都凝滞——这一刻，粥是的，血是的，而三人的命，已押在同一把剑上。

魏明翰心中想着别的事，忽然抬问：“赵判官既然有记录的习惯，可还记得……二十年前，伊州都尉副官魏靖川调查祆教尸案一事？”

“这还需问，他也清楚‘天启’成不了，要称王还得靠打仗。”赵诚嗤笑一声。

凌双没有声，起走向灶，取来一只空碗，木勺沉粥中，舀起满满一勺——粟米与莳萝籽堆得几乎溢碗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