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，我已无力继续探查，件件，都予托付公。撑此残躯写这封信，我心中虽对这人世间依有留恋不舍，却没有遗憾。

祈年这一生，不懂变通，书读得有些傻，人心终究不似机关术的木，是非曲折一目了然，也得罪过许多人，没有到很多朋友。但祈年所所行，问天问地，问心问鬼神，皆是无愧。

这信写到这里，要说的，也已经说完了。

但既然已经写了这么多，不如让我再啰嗦两句。

我读了许多圣贤书，也曾好骛远，觉得自己将会鹏程展翅，本应笃信这世间我命由我不由天。可惜一路跌跌撞撞，才知如此世间，我命不由我，天也不由我。

但我……但我还是想试试。

就如此刻，如果我的命，就是用来让你回首多看苍生一，便也算是……我命由我。

程祈年，绝笔。」

信的最后，墨渍了一笔，似是书写之人落笔之时，落了一滴泪。

仅此一滴，恰落在那个命字上，显得那个字格外模糊，也格外地突兀。

凝辛夷的目光久地落在“我命由我”这四个字上，前自然而然又浮现了程祈年慨然赴死的模样，她心底震动，蓦地侧过去。

一滴泪从她的角落，那是她彼时还未眶，便已经被酷的火蒸腾殆尽的泪。

为程祈年舍生为苍生一梦，为这信中真挚饱满的一字一句，也为他所说的这两件事。

她既惊愕于谢尽崖或许没死的事，心中猜测纷呈，一面却又不解，那与两仪菩提大阵有关的调查文书上，又会是什么容，为何一定要心怀苍生，他才愿意将此由谢晏兮。

一定要以苍生为重，才能托付的东西，实在重若千钧。

“谢伯父……”她轻声。

谢晏兮却竖起了一手指，止住了她的话：“先不要告诉阿满。”

凝辛夷抿了抿。

“程祈年能查到的事，谢家暗卫也能，只是早晚的问题。”谢晏兮：“与其让我来告诉他，不如让他自己知。”

听到这里，凝辛夷只觉得莫名有些古怪：“你们兄弟平时……也这么生分吗？”

“一码归一码。”谢晏兮底晦涩不明：“倘若他真的还活着，需要给阿满代的人，也是他，而不是我。”

他边说，手已经将那几张信纸重新折叠了起来，再从锦里掏了掏，却发现里面空无一，并无程祈年所言的调查证据。

顿了顿，谢晏兮从靴底取了一针，将那锦的针脚轻轻挑开来。

宝蓝的布料被掀开，了洁白的里夹层，而那夹层之中，正藏着一张有着不同字迹的信纸。

那信纸上的字迹凌，纸也并不讲究，像是匆忙慌之中随便扯了一张纸写的，边缘还沾染了些许带着指纹的血迹，上面的字也并不多，不过寥寥数语。

「大阵成，万木枯，百妖起，星象大。贵人一命，伏尸千里万里无人知。什么菩提树，分明是返魂树！什么两仪菩提阵，分明是返魂阵！天菩提皆凋零，人骨埋土为养料，抚恤金再多又有何用，黑树之中白骨累累，难还能生？难贱民就应该去死吗？这世间哪有这样的理，可偏偏全是这样的理。无人说，无人说，可叹无人说！」

最后的叹号几乎力透纸背。

再向，则是更小的，以朱笔加的一行字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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