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诸位——有缘再会！”

瀛洲慢慢地远了，海船正向一方新天地驶去。前路究竟是怎样的光景，又有怎样的苦痛和欣荣，至他们尚不知晓。只知愈往前走，他们的所作为便愈接近那些他们早耳熟能详的传说。

楚狂恶狠狠地磨牙，瞪他：“死大老，瞧不来么？这是‘丁香’！”

样，比起先时仅几人突破重围的阵势来说已算敷余，但若比起百年前大举征的白帝来说只能说是贫酸。方惊愚却不惧，只说是前方路远，粮不足，要其余人留在瀛洲便是。

楚狂当即兴冲冲地提笔，在“红”前写：“一”，在“香”前添个“丁”字，在“星剑”之前补写“七”字，补完后叉腰，“瞧瞧，小愚，你大爷还是你大爷，什么难字都会写，闭便能中状元！”

然而他既一看那骨片上写的是何字后，当即脸大变，木呆呆坐着不动，也不同人言语。除他之外，小椒也魂不守舍，抱膝坐着。方惊愚则日日去同掌舵、船工谈，焦心着算计如何方壶。

这时他心里忽而涌起涩意，白帝尚且能班师回朝，可自己这样力弱，大抵是有去无回的了。在瀛洲见过的人、那些血战的日夜，也将尘封在往昔，历史便是轻轻一张麻纸，一翻便过去了，连丰功赫赫的白帝也不会留几行字印，而像他们这样的卒多如烟海，后人本不会晓得他们姓名。

几人各有所虑，惟楚狂一副吃吃睡睡的懒猪模样。他向郑得利讨来纸笔、医书，打定主意要习字念书，很一副勤奋学的模样。

“急甚急，它们都在赶来的路上，还没来得及老脑袋呢！”楚狂龇牙咧嘴，擎着笔一通涂抹，可不会毕竟便是不会，片带来的清明日减，他又神智瞀起来，连最简易的字儿也行将不会写了。

方惊愚，淡淡地捧他的场，“夫真厉害，什么时候能指拨小的一二，让小的也能应举？”

“臭白丁，这是‘七星剑’！”

方惊愚看着他的字册，也在他畔坐。楚狂警惕地挪开几寸，却见方惊愚也拿起笔，在墨斗里蘸了墨，埋写起来。楚狂凑过去瞧，若他识得，便能认是“红”“香”“星”和“剑”几个字儿。方惊愚说：“楚夫，其实我认得的笔画也不多，且落笔丑陋极了，你若懂得前的字怎么写，便教教我罢。”

方惊愚又翻过一页纸，指着上的“七”字问他，“这个呢！”

虽遥遥地可见方壶的影，然而海上观景便是近在前，却远在天边。到方壶的路比众人想得要漫许多，还得乘许久的船方能抵达。

楚狂从“一红”写起，写来写去，只会写“一”字，能写得“”字，已是十足不易。方惊愚仓室来，只见他趴在地上，咬着笔杆。方惊愚翻他字册，见一页写满“丁”字，问他：“这写的是什么？”

楚狂脸一红，明白方惊愚

“怎么只有前的字，余的都去哪儿了？”

想到这里，楚狂有些沮丧，也不练笔了，气闷闷鼓着腮帮，蛙一般瞪着方惊愚，后来小声：“这些字我都不会写，你是不是瞧不起我？”

解了缆，风向正好，船慢慢驶离了岸。方惊愚站在船尾，瀛洲人向他招手，他也摆手。顺着岸旁密匝匝的人看过去，司晨、如意卫、雷泽营兵们，一张张谙熟的面庞在离他远去，变作芝麻大小的黑粒。有人大声在喊：“殿——一路顺风！”那声音也渐卷风里，方惊愚心想，缘分真是奇妙，能将素不相识的人捆作一块儿，又能让朝夕相伴的人天各一方。

但至少此时此刻，他会记着在瀛洲时的一切。想到这里，一激突而冲开心房，方惊愚攀着拿狮，声应：

接来的日里，一行人在仓室里百无聊赖，各各的事。郑得利每日捧着那骨片琢磨，对着如意卫予的册对照，竟看些门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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