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船，了篷中。司晨见他们漉漉的，撇嘴：“后生有炉，你们要烤衣衫，便去那儿烤。”

雨势甚大，豆在篷噼里啪啦地响，像一把盐洒锅里。几人在炉边将烤，“骡”说要掌桨，便又披上蓑衣了竹篾篷。司晨走了来，嘴撇着，像倒挂的残月。她一开，便瓢泼大雨似的唾骂：

“一群寡货，去寻如意卫作甚！”

众人一惊，却又见她吊起眉，倒豆似的：“如意卫就是个老王八羔，对瀛洲见死不救！倚仗她有何用，去听她抖落一肚杂碎么？”她又叹，“我哥也是个愣，不得大事的，瀛洲就要完了！”

众人才想起她是言信的义妹，在雷泽船上时，四周是如堵的声，唯有她坐在其中脸冰冷地吃着纺鱼汤，像一块石。

郑得利问：“司姑娘，你说这……‘瀛洲完了’是什么意思？我瞧雷泽营的诸位皆士气涨呀。”

司晨怒：“！你们本不知瀛洲的舆隶们过得有多惨！”她揪着郑得利走到明瓦棚里，指着远方的灯火，“知那是什么吗？”

“是风灯，还是脂灯笼？”

“错，是人骨烧的火。”司晨说，“瀛洲少树，木料都用来造船，少有柴火。不是有个词叫‘析骸以爨’么？死掉的舆隶会被当作柴火，拆尸取骨，烧来供人取。”

众人随着郑得利走定篷，听她这样说，皆是又惊又骇，起一疙瘩。司晨又指着海面，问：“知这是什么吗？”

小椒：“瞎卖关！这不就是乌漆嘛黑的溟海么？”

“不对，面是罪囚的尸首。为防风浪，瀛洲的船在海面大多缒有竹编太平篮，篮中放石块。可因石也少得可怜，所以那石便用人犯代替。他们被捆缚手脚，固定在那篮中。”

舆隶们竟过着这等狗彘不若的日。寒意又再度袭来，这回众人皆歇了嘴，牙齿格格打战。司晨最后指着海面上的蓬船，问：“知那是什么吗？”

郑得利望见那蓬船破得和筛一般，里隐隐有人影，：“是外围的民罢。”

“总算答对一回。”司晨说，“不错，那便是瀛洲最寻常的舆隶，一生在风浪里漂泊，忍饥受饿。瀛洲人一生来，便只有这三个去。”

众人皆缄不言。

若说蓬莱是监牢，那瀛洲便是死狱，活在这儿的人自堕地起便是无所谓希望的。坐回炉边，这回人人都沉默寡言，想着方才的见闻，心里吃了生果一样涩，再一想那宁静祥和的凤麟船，便觉兴许司晨说的“如意卫对瀛洲隔岸观火”之事也是对的，那女僮看着便是个不问世事之人，不会对瀛洲受苦受难的舆隶们施以援手。

风浪生，海波滔滔，过不多时，船到了雷泽营边。此时细雨如烟，一行人正要上雷泽船，司晨却捉住了方惊愚的袖，叫：“留步。”

方惊愚转，司晨依然是那副好似天人都欠了她赌债的不快神。她：“伶儿与我说了你的事，你是疑那位‘阎罗王’便是你哥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