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自一个梦境中脱，他又很快坠了另一个梦。

“先帝之如今也不过是狗彘不如的贱隶！”另一人，“这人脑门上穿了个，哪儿还活得了？况且有玉卫大人在，咱们也只是拾捡尸首的人，圣上不会治咱们的罪。”

声音远去，他也渐渐昏仆过去。他上一阵剧痛，到自己而今确是日薄西山了，恐怕过不多时便会丧命于此。这是一个弃置尸首的死人坑，腐臭冲天。他忽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何人，只隐约记得自己曾手握一羽箭，将镞刺脑门。人人皆以为他受了这样重的伤势，哪怕是神医也已无力回天，便将他弃之于野。痛楚像一条虫一般破开脑壳，在他躯里钻来钻去。

“但我痛裂……兴许即将忘却一切。”他艰难地动，“求你了，师父，帮我记住一件事……若我还能苟延残于世……务必时时提醒我，莫要忘记……”

“你是……谁？”

他到有人扛起了那包裹着自己脏污的蒲席，不知过了许久，他被卤地抛在死人堆里。恶臭扑面而来，蚊蝇声不绝于耳。

疼痛只减轻了片刻，他又迅速衰弱去。他到脑里似有一只手在急促翻搅，脑壳仿佛将被碎，躯里仿佛淌着火，将要烧尽四肢百骸。他猛地捉住银面人的衣角，呼急促：

他昏迷不省了许久，朦胧间到似有人将蒲席拨开，将他抱起，不知是带到了何。

晓星映日

“走罢，走罢。别在这死人堆久留，怪晦气的。”军士说，一啐在蒲席之上。

“本是要死的，但因有这药的缘故，倒也能教你存得一息。”

“这是什么药？”

他忽而朦朦胧胧地记起一事。他确有一个未竟之愿。突然间，像有日光闯了他的脑海。他的神智短暂地明晰起来。

他吃力地转动珠，望见了晦暗而皴皱的山，原来他正置之中。只是这里有床榻、锅灶，倒像个与世隔绝之。

只一闭，那灰暗而悲惨的记忆便会涌上心。虽记不大清，然而那烙铁贴在肌肤上的刺痛、冰浇的砭骨寒意、拳脚踢打的钝痛无时不刻不折磨着自己。

愿望？除却报仇之外，他还有什么愿望？他本是觉得了无生趣的，然而在那银面人提起之后，他倒开始思考起来了。银面人又：“只要心怀未了之愿，哪怕是火海刀山，也能支持得来。你有这样的心愿么？”

“为何要救我？”他喃喃，翕动着裂的，“让我死罢，我这条命……已没用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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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银面的人：“我是救你的人，你若我恩，倒可称我作‘师父’。”

不知为何，此事竟一直

他听见有人在说话，说话的人似是地肺山驻帐的军士之一，声音因张而磕磕：“把、把这人丢在这儿……真的成么？我听闻他是先帝之……”

银面人苦笑了一声：“兴许可称作‘仙馔’……却又有少许不同。你就当是一碗发苦汤罢。”

“你没有要实现的愿望么？”银面人问。

“终有一日，我会变成——索你命的‘阎罗王’！”

他到齿关被撬开，黏稠的中。他艰难地撑开一线，只见一个披斗篷的人影立在前。那人风帽，一鎏金银覆面，其上錾鸿鹄纹，声音温和安舒，宛若泉。再一望那人手里的土陶碗，其中满盛药汤，是漆黑的颜，其中浮着些古怪片。奇的是，那药汤一肚，上的痛楚减轻了些，他也有了气力说话。于是他问：

他混混沌沌地回忆起一幅图景：草青青，芳菲次第，他牵着一个小少年的手，奔上盛开着赤箭海的坡垴。那小少年双目炯炯，其中似有万里日晖，小小的脸庞上豪气生发，扬言要远跨天关之外，登峰造极，俯瞰六合之景，还同兄共游天。那时的自己，答应了那小少年的请求。

“我……死了么？”

“师、师父。我快要……不行了。”

“是何事？”

玉卫猛地自椅上站起，不知为何，他腔膛起伏，心大震，竟有余悸。

少年倒在血泊里，角依然扬起，那笑容教所有人都刻骨铭心。在倒前的最后一刻，他。

“虽不想用这药，如今也只得死当活医了。”

着方悯圣缓缓倒，失了生机。然而一双瞳眸仍死死盯着玉卫，熠熠生辉，仿佛其中燃着永不熄灭的仇恨之火。

那带走他的人剪开凝结着血块的衣衫，用温拭净他的肌肤，敷了药膏，又用酒煎了石辣椒，喂他服。然而他伤势毕竟沉重，很快发起不退的烧，看着命悬一线了，那照料他的人才轻轻叹息一声：

银面人摇：“你吃了这药，不日便当好转的，你不会死。”

在这梦里，他再度回到了九年前。凉风透过蒲席落在他的上，针扎一样的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