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了方惊愚，站起来。方惊愚到那也倏地远去，要伸手去捉，却又捉不到了。兄走人丛里，最后向方惊愚回眸一笑。这一笑，整个人又活泛灵动起来，如一皎皎桂魄，泛着清辉。以致于多年后方惊愚仍将这一幕刻于脑海里。

突然间，漆黑的海洋裹挟了方悯圣。仙山吏们一拥而上，钳住他的臂膀，将他地搡开。冬青木叶被践踏于靴，化作尘泥。天晦，乌云里着落的暴雨。一院的杂嚷声中，琅玕卫的嘶吼尤为凄厉，似受伤的野兽在嗥鸣。

方惊愚被撞跌在地，见着兄的影湮没在人丛里，他前一暗。仿佛白日就此西坠，他的世界从此黯淡无光。

一声音落耳里，像烟一般轻，是兄最后留的言语。

“来世再见，惊愚。”

铭心血恨

方悯圣被带走后，方府归于阒静。

百日红谢了，冬青木也生得无气神，叶呈皱皱的暗褐。阁边的黄素馨一蓬蓬，似一丛丝。府中仆侍伤了大半，余的杂役也只敢提着脚静静走路。

琅玕卫如雪埋霜杀的茄一般，闭门不，听闻玉卫手凌厉，令他受伤颇重，可重的却非那上的伤，而是心病。琅玕卫从此便心智瞀，瘛厥数回。自方悯圣走的那日以后，北的正室里的谩骂声便不绝于耳：

“被劁的老货！两个老匹夫！”

骂声如冲般哄咙不绝，却在半晌后化作咽气断的啼哭。没人想到这般凄惨的嘶嚎是能从一个八尺男儿的腔膛里发来的。厮役们平日无事也不敢在正室前多作逗留，生怕那不是琅玕卫，而是一只怨鬼在叫唤。

方悯圣乃白帝遗孤之事果真在朝野中掀起极大波澜。府中大多人被遣散，昌意帝命军吏将方府围裹得严严实实，不通。然而念及琅玕卫昔日建的军功，倒也免了掉脑袋的刑罚，只将其禁于府中。一时间，府里空寂来，朔风呜呜地在透瘦的假山石间逡巡，像鬼魂的哀哭。

方惊愚将自己关在暗室里，躺了数日。

他只觉浑浑噩噩，丢了魂儿一般。方悯圣并非他真正的兄，是白帝遗孤，且被仙山吏捉走了，这件事实便似一块红火炭，每每忆起，便教他心被燎得发痛。他如行尸走般在院里踅，有时跌撞着走到左近的街巷里漫晃，前来看守的仙山吏们也不阻他。因为他们皆知这位次虽是亲生骨，然而琅玕卫却一心扑在教养那白帝之上，对他不曾正看过。仙山吏们又瞧他细弱可怜、脚不便，便也由了他去。

兄不在畔，方惊愚只觉心似被剜去一块。他走到街巷里，茶社依旧卖着茨实糕、木樨心，庙会迎神的唢呐依然闹闹嚷嚷，卖耍货的货郎仍旧在走街串巷，然而他到行客们对他的目光皆变了，以前街坊尚不认得他，如今却会指戳着他，咬耳朵：“那便是逆贼之弟……”每当这时，方惊愚便会缩起颈，快步走过，心里酝酿的怒意无可。

夜里，他便似脊背生疮一般，辗转反侧。兄是先帝之，圣上又对白帝切齿拊心的恨极。兄会如同死囚一般，被推在镇海门斩首么？当夜他便忽梦见一幅惨惨的画面，方悯圣搂着他，正同他告别，一锋利铡刀突而当落，他上被温的大鲜血染，再一眨，怀里却只抱着方悯圣的人，脸苍白若雪。

方惊愚惊叫一声，猛然醒来，发觉自己正睡在黑黝黝的厢房里。垂一看，怀里只抱着一片惨白月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