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九华答不上来，脸苍白，过了一阵才说：“袁姑娘，我以前告诉过你，我在京城打听过陆千这个人。他为人豪迈，很有气度。你们两个原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好姻缘，你如今死里逃生，大仇得报，再将姻缘续上，也是事。他……绝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
她怔怔地说：“他愿意我，也算是好心了。”

他将油灯芯挑了一，让它亮了些：“督公的信上说，他衷心恳求，想将你接到北京去。督公见他样貌见识都好，又肯念旧……”

袁昭，“你说的也对。督公这么想也很自然。”

“是。督公他……”

袁昭忽然打断了，抱着胳膊站起来，语气有冲：“金公公，督公说什么就是什么，他说要你死，你也去吗？”

他听来话语里的锋芒，平静地：“督公对我曾有救命之恩。他要我死，我不会犹豫。”

她一笑了：“好一个忠臣。那我算什么？”她上前一步：“九华，你说我算什么？我一早就失了节，从过贼的女人，有个还不错的男人肯要我，我真该烧了香是吧？”

她句句带刺，他站起来，“袁姑娘，你不必妄自菲薄。你是清风明月一般的人，孤傲节烈，世间少有，得上任何人。我相信陆千亦是这样看你的。”

袁昭听得真切，忽然嗓就哑了，张了张嘴，才无力地说：“九华，你很会说话。”

他看着她的睛，心也来，着说：“袁姑娘，我迎来送往，宾至如归，让他们待得舒舒服服的。你……你也是督公的客人。”

她嗯了一声：“客人。”

“客人就是……在这呆一阵，可到底是路过，不是自己的家。时候一到，也就又该启程了。袁姑娘，你这么年轻，能有好归宿，我十分替你兴。”

她小声问：“九华，你是对每个客人都这样吗？你也陪他们去庙里上香，陪他们求医问药，陪他们戒烟，还一块看荷……”

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到最后哽住了，泪在睛里打着转。他用了十足的勇气，继续说去：“袁姑娘，你从台州来只当是治病，病已经好了，你就该走了。”

她带了哭腔：“九华，我……我在外这一个多月，也总是想着你的。”

这句话说得这么直截了当，她自己也吓住了，了一鼻，两直勾勾地望着他。他扭过去：“你以前……难受的时候想着要烟，无非是疼得太狠了，想缓一缓。我不过就跟烟似的，就是个一时的乐，不是久之计。时间了，对你不好。”

她目瞪呆，听他接着说：“你连了几年的烟都能戒除，我也一样，你换个地方，几天不见，也就不想了。”

他站起来拱手作别：“袁姑娘，我这就走了。反正我也常去北京，日后我再上门拜访不迟。”

她立在原地，只觉得一阵目眩，勉撑着才没倒去。她了角，冷地说：“好。我有了好前程，不会忘了你的。”

他停住了，回笑着：“我就是个乡人，没别的念想，就指望着升官发财。陆千是圣上前的红人，日后加官爵，前途不可限量。只盼着袁姑娘念在这一份，在他面前多说我两句好话，金某不胜荣幸之至。”

看他走到门边上了，她忽然叫：“等一。”

她慌地去翻包袱，从里拿两个油纸包，重重地拍在桌上：“在祁州，他们说这个药醒酒有用，我就买了一些，你拿着吧。”

他呆了一会，走上前去拿。刚拎起来，忽然其中一个的麻绳松了，药包散了，灰黑的药了一地。

他连忙俯去捡。捡起来几个，又有一个在她裙边停了，他弯着腰，只觉有两滴落在自己背上，乎乎的。

她极小声地说：“九华，你别走。”

他只装听不见，将药尽数搁在袖里，忽然手腕被她拿住了。她手上有些劲，扣着：“你明明知……”

他猛然站起来，将她拖得往前晃了一步。他向外拽，她咬着牙不松手：“你看着我。”

“松开。”

“我不信……”

他停住了，盯着她的睛：“你真要求？”

她不说话，倔地直视。他的手沿着她的腰一转，从里掏那把匕首来抄在手里，明晃晃的刀锋搁在自己手腕上：“你喜这只手，就给你拿去。”

她心中一凛，手就松脱了。金九华叹了气，转过去将门闩上。油灯的光本就微弱，他又拿了一盏灯过来引着了，屋里顿时又亮了三分。

她茫然地瞧着，一言不发。他将匕首刀鞘，随手扔在一旁桌上，伸手便去解自己的带。

他三两就解开了，将用力扯了来。落去堆在脚背上，他张开了。一切都无所遁形地展现在她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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