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栓好了，找了个石坐来。将近二更天，一切都很安静，远能看到京城的城墙和城楼，里面星星，尽是万家灯火。冯时笑：“芳儿，你说的这些，我岂能不知。夜人静的时候细想起来，我心里也害怕。”

沈芳心里一惊，连忙扯着他的袖：“爹，咱们不当这个官职了好不好？”

俭冷冷地说：“这是什么傻话。哪有让一步海阔天空，手里没了权力，还不是被人扒拆骨。”

冯时：“我是带兵的人，永远不能让人看见犹豫虚弱的一面，便是天塌来，我也得把脊背直了扛住。所以，也只有在你们面前，能说真心话。如今京营变革，是箭在弦上，不得不发。我好不容易争来了圣上的首肯，总要实事。”

沈芳：“那也要提防着那帮人合伙咬着您不放。这裁了几千人，一年来也有数万两的开支。”

冯时便沉默了。过了一阵，他自己摇摇苦笑：“咱们是中官，也是领朝廷俸禄的，总不能看着局面这样烂去。”他指着京城里的星火：“去年鞑在城外劫掠，死者堆积如山，我这辈都忘不了。”

沈芳想了想：“爹，我读了些史书，变法的人……”

冯时揽着他笑：“大都没什么好结果吧。”

俭摇：“呸呸呸，别这么说。咱们逢山开路，遇搭桥，没有过不去的坎。”

冯时：“芳儿，我教你《报任安书》的时候也讲过，行莫丑于辱先，而诟莫大于刑。咱们都是一样的人，说开了也无妨。我家里原有些基业，一夜之间获罪，父母亲人死绝。我挨了一刀，躺在黑屋里，也想着早些死去算了。不知怎么，忽然想到太史公一心修史，忍辱偷生。我要是能于国于民有用的事，大概也不枉费活这一遭。”

沈芳听到后面，心里一沉去，“爹，你……”

冯时拉着他的手，“里都是苦命人，外芸芸众生，又何尝太平过。我好歹读过几年圣贤书，虽说立德立功立言，这辈没指望了，要是能带一支像样的兵，报国安民，也就心安了。上天垂怜，再有个两三年工夫，趁着圣眷正隆，将京营整肃了，我便去大同那边个监军，也远离这些是非。”

沈芳跟俭面面相觑，俭笑：“那好，上阵父兵，咱们一家一块去。”

冯时篇之离别

这一年的夏天， 陈妙音病了。开始只是觉得疲乏，有气无力，渐渐周刺痛， 过午烧不退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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