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拉着卢玉贞的袖，恳求：“夫人，府里本来准备好了待客，吃的喝的全都是齐全的。咱们回了府，将门一关，外的事咱们不了，只等大人回来。”

杨安顺回过神来，也说：“对，方大人的新家肯定比铺里保险。你赶收拾东西，我们送你过去。”

卢玉贞往后退了一步：“安顺，我在家呆了一天没门，外面怎么样了？”

杨安顺：“十分不好，路上躺了许多尸首，好些都是突然发作的，走着走着路就一倒了，上吐泻。尸首来不及收，就算勉收殓了，也没人敢抬。天又，满大街都是臭味，外面这条街，连寿材都断货了。”

她低着不言语，胡大嫂直跺脚，“夫人，快跟我走吧。”

她退了一步，伸手打开屉，从里取一个多宝格来，放在桌上，又将面和嫁衣打了个包袱，递给胡大嫂：“大嫂，这些东西你拿到那边去吧。我就不回去了，我是个大夫，这时候不能光顾着自己。”

胡大嫂吃了一惊，急得汗都来了：“夫人，你这是什么，这城里几十万人，怎么的过来呢。你吃了那么多的苦，就要成亲了，家里什么都是齐整的，再等几天……你可别犯傻。”

卢玉贞笑：“我不过是去铺里，那里有吃的，也有药。你不用太担心。”

胡大嫂：“不行，我怎么跟方大人代，好好的新娘……”

卢玉贞拉着她的手：“多宝格里，有一封信，是我留给方大人的。我这一路学医开铺，都是他在背后一直在帮我。方大人明大义，今日他若是在这里，也不会拦着我。”

胡大嫂看看蒋夫人，又看看杨安顺：“大掌柜，杨掌柜，我求求你们，劝一劝。这正是要命的时候，可不能意气用事啊。”

杨安顺低着：“卢大夫说什么，我都听。”

蒋夫人叹了气，“胡大嫂，你先走吧。我爹是大夫，我男人也是大夫，我是开医馆的，这正是用得着我的时候。”

胡大嫂叫：“你们都疯了，你们……”

卢玉贞笑：“胡大嫂，你只回去就是，家里万事等着你张罗。等大人回来了，便听他的。”

胡大嫂见无计可施，只得叹了气，背着包袱走了。

卢玉贞洗了把脸，将妆容洗得净净，用巾帕系在脑后捂住鼻，笑：“咱们走吧。”

她们冲门去，门外已经被挤得不通，商家皆是大门闭，门上贴着条，上面写着“寿材售罄”。也有人拼命地拍打着门，叫：“我价行不行……”

里面没有回应，那人已是声嘶力竭，颓然地坐来，捂着脸嚎啕。

胡同里的人一窝蜂往外，外面又有大批的人往里，两边推挤着，寸步难行。卢玉贞略停了一瞬，险些被推倒在地。杨安顺左手拉着她，右手拉着蒋夫人，从人堆里左冲右突，好不容易才挤了去。

大街上果然如杨安顺所说，弥散着一轻微的腐臭味，路边倒毙的人随可见。往外越走，人越少，平日熙熙攘攘的河边大街，家家关着门，街面上竟是再也不见行人。

卢玉贞暗暗心惊，走到采芝堂大门，忽然看见对面回堂正门外，蒋济安叉着腰，正在指挥着众人上门板。

蒋夫人心里咯噔一，疾步走了过去，问：“三叔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
蒋济安回见是她，皱着眉：“回堂要停诊，还需要跟采芝堂的掌柜报告吗？”

卢玉贞跟在后面，也问：“病人这样多，正是需要大夫的时候，怎么能停诊呢？”

蒋济安抄着手：“南边的回堂分店已经死了一个大夫，你知不知？”

卢玉贞吃了一惊，蒋济安：“这病太邪了，发作太快，连大夫都治不了自己，谁摊在上，认命吧。”又对着伙计叫：“快快，别听她们的。”

蒋夫人劝说：“当年父亲带着人曾经治过一次京城的疫病，他老人家若是在，绝不会临阵退缩的。”

蒋济安冷笑：“对，父亲不会，我大哥也不会，可我不是他们，没他们那个本事。他们不在，这里便是我主。你问问里的伙计和大夫，哪个不想回家，谁敢在铺里呆着。就算我答应，他们也不能答应。”

蒋夫人无话可说，只得。蒋济安打量了她两：“嫂嫂，你到底是我家的人，若是你在外跑，有辱蒋家的名声不说，万一带了病气，你想想我小侄女……”

蒋夫人听到最后，浑一震。她往后退了一步，摇：“若是真有疠气，就算将门关上，拖个日，后面也是等死。”

蒋济安扭过脸去：“你说等死就等死吧，总比找死。”

蒋夫人立在街中央，脸肃然，过了一会，才回走到采芝堂门前去，掏钥匙开了锁。卢玉贞却上前到蒋济安面前施了一礼，客客气气地问：“蒋三爷，既然你们要停诊了，这几天诊病的病案和记录，能给我们看看吗？”

本章已阅读完毕(请击一章继续阅读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