蒋济仁转了，没有受这一拜，叹了气：“玉贞，我自然知你一片至诚之心。你那天肯去救人，就这份治病救人的本心，比我还些。我见到你，都不由得惭愧极了。只是你不在这行当里，不知里的难。男女姑且不论，我如今不在回堂，便不能给你师徒拜帖。你跟我学，便终不能正规医馆挂单，一辈不能被称作医士，只能在外打个布幡儿，江湖游医。开来的方，病人若是吃坏了，挨打挨骂还是轻的，若是治死了，大明律是要抵命的。”

他走到桌边上，拿了一杯残酒喝了，又说去：“请行脚医生的，多半是没什么家财的破落人家，行脚医生里，也确有一些借着些巫术鬼神之说，将人骗得倾家产的宵小之辈。你上次去救人，是因为机缘巧合，陆大人能罩得住。若是外面的人，哪个肯让你这样地试？万一医坏了，甚至人本来就救不得了，说是你坏的，将你打一顿，打死打残了怎么算？我不是吓唬你，我是亲见过的。你一个女人家，也漂泊了这十几年，好容易得了个安稳，别这样自讨苦吃。”

方维听了，便也有些犹豫，低声：“玉贞，要不你先起来，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。”

卢玉贞却抬起来，咬着牙：“蒋大夫，您说的这些，我都知。我爹原是行脚医生，给乡里治病的。刁民泼妇把我家砸了的事，也不是没有过，我娘抱着我在外哭，我爹在里烟叹气，几次都是要转行不了，村里人又送送青菜到我家院来挽留，也有抱着孩来磕的，我爹看了看，也是没有狠心，到最后他也是因为去采药死的。”

“我曾经怨恨过我爹，若不是他要这个行脚医生，便不会死的那样早，我娘跟我，或许命就没那么苦。可是这许多年来，每当我受人欺负的时候，我就使劲想着我爹娘的样，好多事我都忘记了，惟独我爹给我指着那些草啊木啊，教我念药材名字的时候，脸上的那神气，我永远都忘不了。”

“我现在想，他那样早就教我那么多，心也还是有些希望，希望我能女承父业的吧。我若是真能当了医生，便是只能救一个人，我也没辜负他对我的希望。什么在正规医馆挂单，我从没想过，我就一个我爹那样的行脚医生，也觉得很好啊。若真为了这个被人打伤打死了，那也是我活该，我都认了。”

蒋济仁听了，一时怔住了，便说不话来。方维心一阵酸涩，便也走过来，将卢玉贞的袖撩起来，：“伯栋兄，这是玉贞自己学针灸扎来的。菩萨也说，要度一切苦厄，便也恳求您用慈悲之心，也解救一玉贞。”

蒋济仁听了，脸变幻不定，咬着嘴要说什么，又只是叹了气。过了很久，才低声问：“玉贞，若我肯收你为徒，教你医术，但你仅能在私里这样称呼，有外人的时候，你我永远没有师徒名分，你愿意吗？”

卢玉贞听了，惊喜集，两行泪直来。方维微笑：“还不快来拜见师父。”

蒋济仁了：“玉贞，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。”

卢玉贞便笑了，摇：“永不后悔。”

蒋济仁叫丫鬟来把酒桌收了，又叫卢玉贞起来。

翠喜的绣房北边挂着一副泼墨山，蒋济仁：“原是要沐浴焚香拜祖师爷画像的，此间样样不足。”便自己对着北面跪了去，向着空中合掌：“祖师爷在上，非是弟有心简慢，实是非得已。卢氏玉贞，愿跟随祖师爷，行悬壶济世之，此心至诚，天地可鉴。请祖师爷原囿弟冒犯，弟愿收卢氏为徒，传艺与她，光大杏林，也请祖师爷保佑。”说完，便是三拜。又回招呼：“玉贞，你也来。”

卢玉贞在他后跪了，也依样合掌：“祖师爷在上，卢氏玉贞，愿跟随蒋大夫学医，治病救人，责无旁贷。请祖师爷保佑。”想了想，又轻声说：“若祖师爷能见到我爹，也请受累告诉他一声，我没辜负他的期望。”说完，也拜了三拜。

两人起来，蒋济仁便在椅上坐了。卢玉贞在他面前跪：“生我者父母，教我者师父。玉贞蒙师父救命之恩，不敢或忘。愿此生竭尽全力，学习医，从此一心治病救人，不负师父教诲。”

拜了三拜，方维在旁边递过茶碗来，卢玉贞便双手举着：“师父喝茶。”蒋济仁接过来喝了，将茶碗放：“束修便不必了。师父原该送你些什么，上次给了你针包，你便收着使用，只当是给徒弟的回礼。”见卢玉贞泪满面，又：“我说错什么了吗？”

卢玉贞摇了摇，看向方维，见他脸上也是一片欣喜嘉许之意，便了泪，笑：“师父，徒儿只是……只是喜极了。”

茉莉

蒋济仁叫卢玉贞在桌旁坐了, 便：“医术共分十三科，凡是新门的学徒，原该是跟师父通学三年以上, 不分科的。我是在针灸, 兼通些外科。可你的况又有些不同，外面人请郎中，见你是女人, 多半不请的。唯有先学些方脉针灸，再在妇人科上用些功夫, 你就立住了。”

本章已阅读完毕(请击一章继续阅读!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