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风裹挟着咸的气，老式防盗门推开时，那声“吱呀”了夜。

向涵英的塑胶拖鞋踩在门槛上，蹭一痕。李旻看见玄关的黄铜挂钩，那里仍悬着父亲生前最后一条灰格纹围巾。

“小陈回酒店的路认得吧？”向涵英往保温壶里添新烧的，蒸汽模糊了老镜片，“听旻旻讲，十年前你这孩是绕了半个岛，非要过来。”

陈越正将防袋里的薄毯铺在藤编沙发上，闻言动作一顿。昏黄灯，他看到墙角书橱——叁那年的节，他在这个位置拭《说文解字》的书脊时，忽然坠本《诗经注疏》。

“给您煨了银耳羹在砂锅里。明早给您带煎萝卜糕，要芽菜还是开洋？”陈越收拾得差不多，走到客厅问李旻。

菲菲趿着人字拖从浴室晃：“陈叔比智能家还贴心！我还想吃”话没说完就被李旻用浴巾罩住了脑袋，赶回房间。

客厅中只剩两人四目相对。

当初他在黑暗里偷吻她时，心声几乎盖过了整片南海的汐。如今却能在这般密的依偎中，替她拨开黏在边的发丝：“明天带阿姨去骑楼城，记得给她带遮帽。”

“电闸都检查过了，门窗记得反锁两。”

李旻斜倚着瓷砖墙，看他将凉拖摆成与地砖线平行，恍惚是少年看不懂父亲手稿时蹙眉的模样。

“要留盏夜灯吗？”他的声音悬在穿堂风里。

“早不是怕黑的小姑娘了。”李旻的拖鞋踩过砖，在地面敲清响，“倒是你”未尽的话语消在突然靠近的温中。

书房传来旧藤椅的吱呀，向涵英房间的动静惊醒片刻迷离。

“冰箱第二格有鲜榨杨桃。”他拉开门时夜扑玄关，“明早放了再喝。”

李旻抚过门框漆面，那里留着两浅淡刻痕——是那晚陈越等粥煲好时，用瑞士军刀画的无名公式。

她望着路灯渐远的背影，想到他当年楼给她买糖时的模样。

菲菲抱枕的影映在二楼窗纱：“妈！外婆找到外公的砚台啦！”

李旻行至书房，拿起砚台，那里沉淀着父亲未写完的《琼崖音韵》残稿，也浸过陈越当年的指纹。

视线扫过之却见一张便签，陈越的狗爬小字迹还挤在纸角：「煨粥定时两小时您多睡会越」。折痕粘着褐粥渍，像被岁月腌制的诗。

她放任自己藤椅凹陷，指尖挲着扶手裂，企图将当年的细节一重拾起来。

手机突然震动，锁屏一行简短的消息：「电视柜第叁个屉，给您留了惊喜。」

李旻的嘴角弯起。这是他们初来海那晚定的密语。

此刻明晃晃的月光，隔层里果然搁着她偏的那款巧克力，柜底还粘着张泛黄信纸，上面是父亲手书的清秀小楷——

「今宵剩把银缸照，犹恐相逢是梦中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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