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碑之事宜早不宜迟。

扰攘过后，很快定立功碑、请牌位的日，关榆正算过时间足够充裕，便带着满疲惫先行离开。

家中静悄悄的，关榆正找了一圈未见凌湘，最后发现她竟就歇在藤椅，手上还抱着关榆平的牌位，不知睡了多久。

关榆正站了片晌，见她没有醒来的意思，到后院翻石木料，在挑拣的料角落刻了记号，这才蹑足折回树。

他搁盲杖坐在椅边，以凌湘的手为始把牌位重新摸了个遍。

整个牌位方方正正的，厚实而无半多余雕。大约是凌湘对自己刻功没什么信心，纵再三观察考虑，终只在名字落几刀。

关榆正牌位，把整块木削薄，方位置成能自立的底座，边沿作镂空雕，不一时便已有型。

凌湘醒来时，一个胜似新打的牌位被举在她前，既惊又喜，当即展臂齐将兄弟俩搂怀中。

“真应了？日定好了？”

不久前，关榆正仍觉得死亡是件寻常稀松之事。村里不兴大办丧葬，家属哭喊过后，连三老那般人也是要到火堆走一趟的，直至尘归于尘，土归于土，亡者化成白灰，自此眠山间，一切可谓再自然不过了。

是以他从未想过要寻回关榆平尸，甚或留一些东西作念想。

他不懂凌湘执着的原因，即使在村松答应后，依旧不懂。

再是绚烂的人生，阖目一刻仍如灯灭，或尚能爆灯，更多是悄无声息地告别，而这样的人世上千千万，一旦断了呼便与现世失去连系，难以证明他曾经存在过。

就像那位先祖，若无石碑记载，谁也不知是他带领众人避世于此。

可被她万般欣地拥抱住的当，关榆正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
凌湘不愿关榆平就此消逝。

夫妻结发同心，她争来的婚书系以两人最密的关系，不论是温缠人的清风，抑或是悬睫未落的泪珠，如此皆为无法隔绝的思念，纵关榆平逝去三年，可他仍被地牵挂着。

只要她一直没忘，他便会永远活着。

只要她一直没忘，这个家永远都在。

关榆正终于笑了，释然答：“嗯，定了，正月二十五。”

“是吉日？”凌湘问。

“我也不懂，但与三老同日办，应当是的。”

凌湘固然为关榆平能安息而兴，可更值得喜的是由她刻的地方只被稍作加，并未被磨掉覆以新的笔。

她不释手地捧着牌位，指腹过关榆平的名字。

纵烟灭，这盛载至亲祝愿的新牌位，总算叫那魂魄有了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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