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旻辰闭上，泪沿着斑斑泪痕再次淌，像落无边虚空，不断朝坠落、坠落。

他曾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，才会生来就看见与常人不同的世界，但更多时候他也自觉幸运，能有张持语陪在边一起面对黑夜。

他是夜空里驱散黑暗的月亮，有他在简旻辰就敢肆意飞翔，永不坠落。

但此刻，当简旻辰终于爬过人鬼莫测的重重黑暗，以为张持语是尽的光，却恍然发现，那耀是张持语燃尽心换来的。

哪怕当时简旻辰并不知，他的任也是耗尽张持语生命的帮兇。

如果张持语知所有来龙去脉，还能如以往那样无限宽容地对他笑吗？

即使能，简旻辰也无法再要求张持语待在边了。

他没资格。

「那就让他离开我。」他张开睛，哽咽地张。「让我一辈都见不到他，这样够吗？」

项雪手悬空一划，四周忙碌穿梭的人群忽然静止动作，简旻辰惊诧回，整座医院彷彿陷另个时空，运转的空调、推动的病床、正在眨的护士，全都停止在某一瞬间。

「我们来秤秤看，够不够赎回他的命吧。」

一座古老天秤凭空现，一端已有一枚死气沉沉的黑砝码，另一边，白砝码缓缓凝聚成型，落在天秤彼端。

简旻辰渴望的目光里，倾斜的天秤缓缓回正，但仍旧不够，黑砝码依然更重一些。

项雪乾脆俐落的声音没有一波澜，「还不够，我说过，换命咒法要的不是等价，若仅仅是等价，凭什么上天要把人还你？你得再想想，还有什么比不见他更痛苦。」

有什么比不可见面更痛苦？

回忆潺潺过前，简旻辰猛然战慄起来，想到了答案。

从小到大和张持语一起度过的记忆或鲜明或模糊，在他心里都如庞大的画卷，什么时候想起来，随意起一二幕检视，都是最怀念不过的锦绣年华。

即使无法见面，也还有回忆可以连其中，若连这些过往都想不起，若连一同度过的好都不復存在

简旻辰拧眉，哀凉浸上心，项雪冷看他犹豫，「张持语太善良，只要他还记得你，他就永远没办法真正快乐。」

只要记得，他就永远是张持语的桎梏。

简旻辰指甲掐掌心，轻轻动：「好，让他忘了我。」

白砝码无声化重塑，变成更大的一颗落在彼端，天秤慢慢倾回平，却是不分轩輊的重量。

仍然还不够。

光是被他忘记，还不够抵。

简旻辰细细思索，已经想明了答案。

「如果他忘了我，也忘记他曾经是我的替，日后他会有很多危险的。」

他慢慢说：「替永久不可解，那你就让我也当他替，我之后如果又事，才不会牵连于他。」

项雪望向他，始终冰冷的神缓和来，「过去没有这先例，我不知若替的对象反而成为替，会发生什么事。」

简旻辰的心思却已经恍惚地飘开。

张持语还是个孩，被刺上满片咒文、莫名其妙成为他人替时，也会很害怕吧。

当年张持语无从选择，无论后不后悔，这条命都与他死生与共，现在他唯一能偿还的，也只有给张持语一样的保护。

「我不后悔。」

知张持语的时间正迅速逝，他没有犹豫太久，断然回答。

白砝码第三次重塑，这一次，在两人屏住呼的注视里，终于慢慢地，朝白那端倾斜了一。

简旻辰心一松，很快却又隐隐酸痛起来。

项雪叹息，法术的光芒聚拢于指尖，声音终于染上温度：「这辈来不及说再见，辈，可以的话，你要早找到他。」

「那是当然。」

简旻辰的微笑被光芒淹没，前彷彿又是那温和的少年，好像他只是了一个的恶梦，如常醒来时，张持语还在他边，抚着他的额，为他驱走所有恐惧。

秋天天空细雨纷落，夜幕提早低垂，着鸭帽的纤细影闪医院，在角落站定。

几分鐘后，一个瘦少年单肩揹着单薄行李，随一个艳丽女并肩走，有说有笑走向早已等候在外的汽车。

忽然，像应到目光般，少年回过，影原本往前跟几步，上闪向一旁的，藏起行跡。

「怎么了？」

「没事，可能我看错了吧。」少年转回，随她继续向外走。

简旻辰缓缓从后走，目送两人坐上车，车消失无踪，手轻轻隔着衣抚上腰，已经癒合的伤似乎还隐隐作痛，是他的幻觉吧。

他上耳机，吉他声混着雨声响起。

张持语那句「着就不会怕了」还在耳边，温柔得像夏天太过短暂的蝉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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