登上无人引渡的送亲船。他背向江岸，不视自明：“都走了，莫怕。”

小舟缓缓离江岸，娃娃自他前探看去，见着没有人了，学他从容坐定：“……师父去何了？”

“吃酒去了。”

“怎的要去吃生人的酒？”

“只有此问？”沈清极撇看去，瞧见娃娃了脑袋。

“说来话，先日课吧，之前问到了何？”

“‘鬼类’，”娃娃稍作思忖，“死为鬼，无相无形，以气，修行之途阻且——”

邪称，死为鬼，草木鱼虫之属为妖。另有怪类，人面兽形，不惮以人为，世已罕之。

逐一问过四类，便是检校了今日的日课，沈清极接续上方才的话：“那媒人分属何类？”

许久未等到答复，他重新看向侧，竟对上一双带了意的。

他的小师弟这般问：“师父会被怪吃掉吗？”

“老东西骨松烂，怎生？”有女声音突兀地代他回，“我想吃的，可一直是你啊。”

舟川谷，四近环萦了山，别无他人，女声音却如在咫尺：“……你莫要怕……且安心跟着我，待你满十五，与我合而为一……”

声音主人呶呶不休，言说到后来凄厉已极，尖啸着自中现了形，霎时间江奔涌，雾气弥天。

破而的赫然是一只土鲶，形百倍于寻常鲶鱼，几可遮云蔽日，鱼铜鼓大小，盯视着“她”的人。

她据空临，仍开，却被一剑光截断了念想。剑光骤至，蕴无匹的锋芒，轻易震碎了她的识海。

灰褐的鱼循着剑芒追去，只追及一柄霜白的剑，倏而消散在她不曾正看过的少年人手中——她也随之云散烟消。

江上风气一时不复澄清，沈清极坐回谢疏侧，重又御舟。

“是妖，”他迟来地说，“百川一带自古多川泽，民以渔为生，遵天时，守地纪，生民婚、丧、嫁、娶皆过的路。凡有婚事，嫁人需得乘舟过了，方可与娶亲人拜堂结亲，过也说是‘过晦’，讨个吉利。

“帝微氏分封四类，四类宵小离散各地，积久成患。你能想到‘人’，确实不错，可它不并非怪，而是修炼有所小成的土鲶妖，许是吃过了一两个新妇，因而喜人。”

师兄弟两个一答一问，又说了些话，譬如鲶妖附媒人之举，应是意相看各人家的好儿女，譬如太衡前往东山张家，为的是肃清当地妖气，而非单单吃几杯酒，譬如葬鱼腹的也可能并非新妇，而是些未阁的小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