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是那个没有尝过人冷的孩。相反，谢若荷担心的那些，他都已经尝尽了。

正因为尝尽了，他这一世才更要让自己大起来，远离那些肮脏、痛苦的经历。

可是这就面临了一个艰难的抉择……谢若荷教给他的这名为双修、实为采补的法门，他要不要用？

……

程野秋和谢若荷母重逢，聊了好久，直到日落西尽。

青楼虽是谢若荷的产业，但她不在这里住，倒是在山上的旧宅——也就是当年远山程氏的府上，并不招人，只用符纸成纸仆，要他们负责洒扫。

程野秋将谢若荷送到家门，望着一片萧瑟的程府，神有些怔忡。

儿时的程府就是令人压抑、无比想逃离的囚笼，如今不过数年，这里已经破败得燕雀鸟粪满屋檐、石桥绿瓦尽青苔。

宋酒尘从上空落来，站到程野秋边，笑：“程师弟。”

程野秋回过神：“宋师兄。”

宋酒尘指了指悬浮在半空中的画舫：“我想着你今夜和伯母定然要畅谈，将画舫带到了这里。若有什么需要的，尽可从画舫中拿。”

谢若荷客气地：“您这、这怎么使得……”

“我与程师弟乃是至好友。”宋酒尘笑，“您只把我当晚辈就好，不然倒是折我的寿。”

谢若荷回看了程野秋一。

程野秋知谢若荷的意思，可惜前世之事他不想叫谢若荷知，只能无奈地。

看到宋酒尘，程野秋想起被自己遗忘的问题：宋酒尘帮他找到母亲，又亲自带他过来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

夜里谢若荷睡后，程野秋推开门，独自漫步在昔日的程氏大宅中。

过去那些趾气扬的人、满脸冷漠的主母、任嚣张的弟弟，如今都已不知去了哪里。

程野秋来到过去他的睡房——一间偏僻在最角落的、比厩大不了多少的小独屋前面，怔怔不语。

“这里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？”

程野秋没有回，只沉默不语。

宋酒尘走到他边，侧看了程野秋一，忽然开：“我不是有心偷听的，但是……”

程野秋抬看了宋酒尘一，没有任何意外。

养神境的修士灵识可覆盖百里千里，宋酒尘又未远行，自然将他和谢若荷之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。正因如此，他和谢若荷母谈过程中，从未明确提过“天星骨”二字。

适合炉鼎质的人太多了，并不是每一个都像天星骨一样能叫人趋之若鹜。因为只有天星骨可以随着不断的凝练温养，效果愈好。传闻中被培养到元婴境的天星骨整个人炼丹，甚至能让卡在成仙门最后一步的大能直接踏破虚空。

见程野秋没有生气，宋酒尘歉意地笑了笑，保证：“我会为程师弟保密的，你不用担心。若你有什么往事想要一吐，也尽可找我。”

今夜的月很好，月光洒在宋酒尘英俊的脸上，为他笼上一层温柔的光。

程野秋看着宋酒尘的表，心中忽然微微一动，慢慢。

“从记事的时候就住在这里。”程野秋走房间，看着墙上挂着的已经破烂的蓑衣斗笠，“远山程氏的家传功法是纯之质，因此程家的女儿哪怕天分再好也不被看重，甚至会被当作和其他家族和亲的工……我一个天资极好的姑姑便因拒绝嫁给其他家族的纨绔弟被生生打断，行嫁了过去，后来听说在路上自刎死了。

“自家女儿如此，遑论嫁过来的妻妾。我娘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妾，被主母、也就是他的正房夫人看不上。尤其是娘先她一步生了嗣，愈发让她警惕，里里外外地让人欺辱我们。我的父亲隔三差五就亲自照看我，哪怕嫡生之后也没有更上心，让她愈发敌视我们。”

他摘那个斗笠了灰，脸上一抹苦笑，“可惜她哪里知，我那所谓的父亲亲自照看我，只是为了时时检查我这颗未来的灵丹妙药生得如何、什么时候可以药。”

宋酒尘站在门没有来，只低声：“竟有这人。”

程野秋继续：“自我有记忆开始，差不多每隔七天，他都会亲自来割我的血，当着我的面直接饮去；为了让我的血更‘敦厚’，他迫我天天服用药草和七八糟的丹药。那些药草的味，我至今想起来依然觉得恶心。”

宋酒尘的影渐渐宛如凝固了一般。

“我的那个弟弟，嫉妒父亲对我的关注，凡是我有的，他必要抢，哪怕抢不到也要毁了；只要一有机会，就会拿我折辱取乐。人们自然都听主母的，不帮着欺凌已算好。”

宋酒尘好像从石化中恢复过来，低声：“他们现在……”

“都死了。”程野秋的声音中并无怨恨和解脱，只有一丝悲伤，“弟弟就死在了我的面前。”

宋酒尘一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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