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完后，暑也解了，气也消了，净手漱毕，她便谴言官跪安，要起驾离开。

方才所言——

她说，她要择他为皇夫。

“为什么我父母安在，你却要亲自养育我？”

又许久，她轻声，“为什么？”

只齐齐躬跪拜，问，“方才所言，陛意如何，丞相又当如何？”

果然，殷夜瞧着那盏酸杏汤，先前眉宇间的怒意愁已然消了大半，取而代之的是明眸转的笑意。

谢清平也正在看她。

“陛……！”诸官还再言语，被为首的院正以目拦。

“舅父不说话，朕就当您默认了。”殷夜摇着七彩琉璃小折扇，施施然了御座，丝毫不顾案几前的一众言官，只转坐在了他一旁的侧座上。

良久，殷夜才重新转过来，看着跪在面前的人，亦缓缓俯去，同以往无数个日月一样，难过烦心便无声趴在他肩。

这话落，殿中有片刻的静默。言官们舒一气，而女帝拢在袖中的手不禁指尖发凉。

昨日梦境再浮现，殷夜面上已经退尽血。只了，转，“诸卿跪安吧，丞相留。”

“如何？”殷夜摇开手中折扇，扇面鎏金璀璨的光泽映她年少又骄傲的面容，同她左边角往额鬓延伸的三朵金梅，相辉映，熠熠生光。

这辈，她没有如前世般，从皇太女上位，而是在六岁那年直接登上了帝位，成了大宁的开国女帝。而从她君临天的那一日起，谢清平便一直悉心教导。

“如何使得？这如何使得？”其中一人，“丞相与陛乃甥舅至亲，若择丞相为皇夫，有违人！”

“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，我，我，疼我，与我片刻不离？”

开，“不必挑来选去这般麻烦，朕看舅父便很好。”

“陛——”言官还言语。

“舅父，朕听你的。”少女连个神也没给他们，只拢了折扇，眉角梢蔓延开无限风华自信，远山眉轻挑更是说不尽的明媚俏。

再没又了前世的谨小慎微，患得患失。

殷夜没有理会他们，抬眸望向谢清平。

但殷夜懂得见好就收，只接过碗盏，心满意足地饮。

“如丞相所言，朕及笄之年，立皇夫日，丞相搬离后。”

殷夜从座上缓缓起，白玉阶上，居临地望着谢清平。

“陛！”谢清平终于站起来，打断她的话。

于是，今日，她便这般说。

“臣觉、诸卿所言甚是。”谢清平跪去，抑制心惊涛骇浪，只一字一句，“臣惶恐，不敢承恩。”

这两碗饮品合成了一盏，便是他各饮了一半，然后混在了一起。他是不吃酸甜之的，今日这饮品，又是，又是酸杏，明摆着是她故意闹他的。

“为什么我父亲夺了天，你要力排众议扶我上帝位？”

他总和她说，久久，你要什么，便同舅父说。但凡你要，但凡我有，便都是你的。

言官才舒一气，此刻简直觉得呼不气来。谢清平亦不可置信地望着她。

“丞相，领旨谢恩吧。传礼，择良辰……”

丞相已表态，女帝亦退步，再多话便是为臣的不识趣了。遂众人叩拜，躬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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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四岁的少女，坐在案前正座上，半挽杜丹髻，一支龙凤钮的攒珠步摇横贯发髻，凤龙尾各自往后偏去，垂数缕缠金镶玉的苏。

平地惊雷。

殿中龙涎香袅袅而，静得没有一声音。

动。便一切都不算晚。

然而，言官哪是这般好糊的。他们来此本就是为了要给女帝与丞相的关系理个丑寅卯，好不容易了决心，断没有被三言两语打发的。方才又见二人这般亲昵自然、不分君臣的样，便更不能领命告退了。

他不仅教她如何一个帝王，如何坐拥山河万里，他还将她养的肆意鲜活，明朗桀骜。

“何况丞相教辅陛多年，诸国皆晓乃是帝王之师，不可，万万不可！”又一人急言。

只是，一盏饮品奉上，他便觉功亏一篑。如同这两年里，他循序渐地远离她，但每每她一拉他袖角，一低眉垂泪，他便忍不住揽她怀，刻意拉开的距离总在瞬间弥合。

灵动又端庄。

谢清平看着被他雕细养的瓷玉娃娃，已是眉目如画，风姿卓然，半晌笑，“诸位说得有理，待陛来年及笄，是该择皇夫婚了。臣亦算功成退。”

陛今岁十四，乃将笄之年，若丞相再留后，有损君臣清誉，恐伤大宁颜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