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后，始终没找到鞋的何世奎扒了小太监的鞋穿，他的脚大，挤在小鞋里走路时像前朝裹小脚的老太太，跌跌撞撞地挤回阮雪棠边：“如此说话终究是不方便，王府那边什么时候......”

钰京的雪总是轰轰烈烈，车被清扫净，堆泥雪混杂的小丘，脏兮兮的。空气里能嗅到一意，可扑到面上的冷风又燥得像小刀割过肌肤，他曾让何世奎告诉宋了知别老在王府门傻站着，不知是何世奎没有转达还是宋了知不听话，总之，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能看见宋了知的影。

好不容易等到上朝，阮雪棠才算得到片刻安宁，皇帝被酒掏空了，有气无力的靠在龙椅上，倒是对他不咸不淡地关怀了几句。

另还有几件小事发生，例如偶得阮雪棠用残茶浇的那几株枯梅树，竟当真恢复生机，伴随着钰京的大雪，在屈曲弯折的枝上淡白苞。阮雪棠被禁着，也没别的事，难得对这几株梅树上了心，亲自浇除草，为防止鲜血土壤里坏了树，他甚至还特地换了个地方折磨人，可谓十分的修养。

翌日，这封信经由何世奎送到宋了知手上，阮雪棠很快便收到了一封沉甸甸的回信。

阮雪棠见他今日又只穿着薄薄的冬衣，还捂着嘴压抑咳声，觉得宋了知再这样站去很有成为望夫石的可能，朝后了书房，决定给不听话的宋了知写封书信。

阮雪棠觉得许庆没什么资格去笑话皇上，况且他扪心自问，比起看许庆满大街遛鸟，他还是更想看猴骑狗。

宋了知不仅写了十多页，先是篇大论的关怀，又事无细地将自己的近况告诉阮雪棠，甚至异想天开地在信封里放了银钱，生怕阮雪棠在王府没银。

不过这一个月中也有收获，先是害他逃军中的赵督军在行军路上吃坏了肚，一天跑了十几趟茅房，最后溺死在粪坑里。死法虽然可笑，但赵家人为求功勋，将死因伪造成赵督军被敌国暗杀，英烈而亡，甚至还了几把万民伞作伪证。

他说得雄心壮志，然而一个月过去，等初雪落满钰京，天地被染一片瑶白，阮雪棠也没能找王府的破绽。

若看他的人少些，宋了知便会壮着胆向他挥手；若是人多，他就安静地躲在一旁目送，太容易满足，的确是能远远看阮雪棠一就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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阮雪棠想，等以后见面，这封信可以充作取笑宋了知字丑的证据。

不能手刃仇敌未免有些遗憾，但赵督军的死法已然成为全国百姓的笑谈，多少令阮雪棠消气几分。

也不知是谁替老太太献了个歪主意，说不如给许庆沾五石散，反正国公府也不是供不起，只求许庆能老实在家呆着。老太太听信谗言，当真让许庆有了瘾，效果十分显着，果然不往窑跑了。只是有一年雪天，许庆药瘾发作，直嚷嚷发，赤的跑到大街上用雪，以至整条街的人都得以瞻仰沛国公的小鸟。

他耐着看完，发现这封信不但废话连篇，而且除了阮雪棠这三个字外，别的字依旧非常一般，满是嫌弃地要将信烧掉。然而书房里炭火鼎旺，那份沉甸甸的信封最终去却是留在了书页的夹里。

许庆服用五石散良久，浑都成了骨，随便一站都是搔首姿。他信自己能够羽化升仙，又同旁人都是凡夫俗，达不到他这境界，所以对谁都健谈，权当给凡人开光：“你久不回钰京，所以不知吧，上半年发生了件笑话，陛竟然让猴骑在狗上，然后放鞭炮吓唬畜生，看狗伏着小猴到跑，你说这事儿荒不荒唐。”

“很快。”不等何世奎说完，阮雪棠便斩钉截铁地答。

他不知的是，远在金陵渡的宋了知也了相同的事，宋了知他得不知所措，将总共才两句话的信当宝贝似得夹在书中，生怕起了一折角，仔细保存着。

阮雪棠自不会让他们得逞，当即让何世奎手。原本裴厉偷的那些通敌罪证是派不上用场的，仗着死人无法辩驳，又是裴厉这声名在外的属亲自呈，可信度增加不少。陛亦有省去抚恤费用的心思，便直接定了赵督军通敌罪名，把他在粪坑溺死的真相公诸于世，顺带抄了赵家，敛回的银刚好够皇帝建一个新的行。

赫，可惜死在战场上，独生许庆五岁便袭承爵位，在国公府是众星捧月的存在。此君除了好没别的病，若是无人，他能在女人肚上住一辈，终日的不着家，把他母亲急得够呛。

阮雪棠在书房熬了大半日，只写一句话——不准在门站着。在找信封装起时方觉得太过言简意赅，提笔半晌，才在纸上又添了一句：“我很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