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祯回过：“那是老爷从前的名儿了，老爷现在叫谢惊澜。”

“所以这里是……”夏侯潋摸着门，黑漆映着他的面庞，“金陵谢府。”

时光兜兜转转，好像画了一个老大的圈，又回到了原。风过小院，他仿佛看见昔日素衣白裳的少年坐在廊埋苦读，另一个麻布衣裳的少年蹲在他的脚边斗蟋蟀玩蚂蚱。岁月在他们侧无尽地淌，迢遥远去。

夏侯潋心汹涌，眶微微有些，却又笑了来。

“妙祯，老爷在哪里，带我去见他。”

“好！”

妙祯和玉儿拉着夏侯潋从角门去，巷外面人声鼎沸，叫卖的号一浪过一浪。玉儿叽叽喳喳说着这几年的事，距离雪山一战已经过了三年，极乐果的官员统统撤职，朔北的踯躅焚烧殆尽。沈玦带着昏迷不醒的夏侯潋回了谢家老宅，朝廷准许了他的请辞，他恢复了谢惊澜的本名。沈问行当上了司礼监掌印，小皇帝依旧玩丧志，张昭的变法仍在推，辽东的战役两年前结束，朝廷和土蛮达成协议，一切又步正轨。

妙祯说谢惊澜昨儿刚刚校好了先生的书稿，拿去抱月楼和书肆老板商量付梓刊行。这会儿刚刚晌午，应该还在用膳。

他们蹲在抱月楼的牌坊边上等，妙祯掏钱买了三个烧饼，三个人一人一个。等了很久很久，谢惊澜也没有来，大约是商议遇到了难题。晌午的光在牌坊的浮雕上腾挪，变成午的光。夏侯潋望着熙熙攘攘的人，上打架，昏昏睡。

玉儿和妙祯靠在大理石座上睡着了，夏侯潋还撑着。后来又觉得渴，回看抱月楼的门，还是没有谢惊澜的影，夏侯潋去对街的一家铺里讨了碗喝。那老板人好，往里加了薄荷叶，味沁人心脾。谢别之后来，牌坊边上站了一个人，正和玉儿和妙祯说着什么。那个人穿了一素，没有穿妆织金的蟒袍，也没有玉石缀的鸾带，仅仅是一素云锦，卸了满的矜贵与孤寒，却依旧像天边走来的人，像他梦里走来的人。

玉儿指了指他，那个人回过来，遥遥与他相望。

他看见谢惊澜里的惊讶，像晚风掠开薄冰，一池波溶溶而过。

夏侯潋笨拙地躲避川不息的车和人，挤过举着冰糖葫芦串的商贩，又绕过抱着小孩儿的男男女女。谢惊澜站在牌坊底望着他，光他麦脸庞上淌着汗，晶莹得几乎透明。那一刻所有的思念白蝶一般扑面而来，谢惊澜把书稿给妙祯，迈步走过去。夏侯潋避开一个扛着扁担的小贩，转过，忽然落了一个人的怀抱。

心在那一瞬间忽然就停了。

好像等待了一万年那么久，他终于和他再次相拥。

“夏侯潋，你回来了。”

“嗯，回来了。”

“这次还走吗？”

“不走了。”

一辈都不走了。

光变得灿烂无比，时间在那一刻无限延，人和车在他们边来来去去化为虚影，仿佛淌而去的岁月。他们彼此相拥，苍茫的世界和无尽的时间在他们脚延展开，只有他们，亘古不移。

（正文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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