仙霭缭绕的巍峨龙，主殿玉案后，龙尊白曦正百无聊赖地以纤指托着巧的颌。

那支象征无上权柄的朱笔在她指间无意识地转动，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上落墨痕，并非批阅，倒像是在涂鸦解闷。

她的银白发如月华泻，一幽怨得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气息萦绕在她周，搭那纤尘不染的素白广袖云裳，得如同不染尘埃的雪中灵。

任谁都能一看，这位被尊位缚住的龙尊，骨里是一刻也静不来的。她便是龙族史上最年轻的龙族龙尊——白曦。

芳龄九百，于寿元悠的龙族而言，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幼龙。

然而天资卓绝，冠绝群，早已是龙族无可争议的最战力。

可此刻，白曦只觉前那奏折堆砌的山峦几乎要将她淹没。

她哀叹一声，小的躯往宽大的座椅里缩了缩，将脸埋自己的衣襟里，那如月光的独特香似乎都染上了愁绪。

她恨不能立刻扔了这恼人的笔，不再面前的奏折——这坐牢般的日，实在太折磨龙了！

恰在此时，贴侍女百合步履匆匆，几乎是小跑着闯殿。她附到白曦耳边，急促低语了几句。

慵懒的神瞬间凝固在白曦绝的容颜上，浅蓝的瞳骤然收缩，慵懒的气质一扫而空，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。

她猛地抬首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：“你说什么？乔颂那家伙……仙去了？”乔颂，凤凰族那位清冷得不沾凡尘的上神！龙凤两族世代好，她与这位凤凰上神虽格迥异，却也因这份世谊而熟稔非常。

正因如此，她才更难接受——拥有无限寿元的凤凰上神，竟会选择主动消逝？

“啪嗒！”朱笔被毫不怜惜地掷在玉案上，落开去。白曦霍然起，素白衣袂翻飞，足生风便朝殿外急掠而去。

“尊上！您去哪？”百合焦急的呼唤追在后。

白曦也未回，清越的声音带着一急切：“我去问问那只蠢鸟，脑里究竟装了什么！”话音未落，那清逸绝的素白影已然消失在殿门转的仙光之外，只留一缕若有似无的月光气息。

在一番与天机阁那群老家伙“友好”的之后，白曦寻到并踏了乔颂所在的凡尘小世界。

晨曦微，人间小院静谧安然。

屋，褪去神光的乔颂已然起，雪发随意披散，眉间尽是凡俗的温柔。

她俯，在熟睡的妻裴宁光洁的额间印极轻、极珍重的一吻。

裴宁在梦中无意识地嘤咛一声，睫如蝶翼般颤了颤，抗议似的将脸更地埋枕，复又沉沉睡去。

想到昨夜自己将小妻压在索求了好几次，乔颂角漾开无奈又溺的笑意。

她细致地为小妻掖好被角，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卧房，走向厨房。

淘米，加，灶膛里燃起温的火焰，砂锅中米粒在清中缓缓沉浮。

乔颂的动作熟练而专注，仿佛已过千百遍。

她甚至未曾侧目，便对着那倚在厨房门框边，不知何时现的、清冷尘、着素白衣裙的影开了，声音平和温：“白曦，怎么来我这儿了？”

白曦环抱双臂，斜倚着门框，银白发垂落肩，那双浅蓝的瞳凝视着乔颂忙碌的背影，目光复杂难辨，织着不解、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。

“蠢鸟，”她开，声音低沉，“值得吗？”

乔颂并未回，只专注地看着砂锅里渐渐升腾的白雾，挖了一勺尝了尝，嘴角弯起一个恬淡的弧度：“你这未成年的小龙崽，自然不懂。”

白曦蹙眉，雪的睫，浅蓝的眸带上几分痛惜：“是，我是不懂。但裴宁已跃过龙门，龙族律法，她便是我的民。作为龙尊，我有权关心她，自然也有权关心你。”她顿了顿，语气加重，带着一丝质问，“一个甘愿舍弃两千载苦修的行，一个决然抛弃上神尊贵的果位！你们俩……究竟在搞什么！”

乔颂轻轻摇，仿佛那惊世骇俗的舍弃只是拂去一粒尘埃。

她熄了灶火，将熬得糯香的白粥盛青瓷碗中，雾气氤氲了她的眉。

“人间的清粥，要尝尝么？”

白曦张了张嘴，满腹的诘问终究被那诱人的米香堵了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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