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地稍歇了片刻，宁和将手中剑一抬，又继续练了起来。

空地上，剑风再次一刮了起来。但这一回的风并不猛烈，也不再有颜，它无又极轻盈，绵又极寂静，带着萧瑟的冷意，一叠一，拂过这四方连绵不绝的竹海，一时间整个天地间似乎都只剩了簌簌之声。

渐渐的，原本青绿的竹林以宁和为中心，像是墨滴中，倦怠凋零的黄如同涟漪般一圈圈蔓延开去。风轻飘飘的，所过万顷枯叶萧萧而。

一剑，秋来。

成就金丹以后，宁和再练这招秋来式，发觉自己心中慢慢又多了许多悟。

相比她学的两别的剑法，秋来式是截然不同的。它一也不凌厉，不那么势若雷霆，它无声无息的，甚至不像是剑了，而像一阵风。像一阵卷过来的秋风，轻轻的，却带走了一切生机。

越练，宁和越觉得，要练好这一剑，诀窍不在招式上，而更在于一心境。一寂灭的、悲愁的、哀伤而无法排解的心境。

随剑送的是愁绪，那愁绪像风一样，所过之正如秋风带着凋零而来，万沉寂。生机被带走了，留来的，便就只剩了枯萎的死亡。

宁和这一生至今还不算很, 过得也并不算圆满。相反，若以世人之光来看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惨淡。

幼失怙, 还未知事便历经颠沛离。少失恃, 从此孑然一, 于这世上再无亲眷。

她为女，却读书、上学、考科举, 与天其他女别而行。数十年来学问、考举人，中也曾有大抱负，却又因女之与同窗、与天其他士人截然不同。世间男女有两条路，而宁和独自走在中间的隙里。于是后宅不是她的去，朝堂上也没有她的路，如同踏在纷洪之中的逆行者，举目不知该往何方。

有那么一段时日，宁和自己其实也颇为迷茫。但日总是要过去，路总要往前走，于是最终宁和回到村里，办起了书院。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, 这些年来走得也还算不错，至少她自己是满意的。

总之, 相比别的那些绪常常起伏不定的读书人, 宁和的心境一直很平和。失意黯然, 少有。伤悲秋，偶尔。但哀戚绝望，却是从未有过。

因而她悟起这“秋来”之意有些难其门, 最初很是磨了些日。

直到后来有一日，宁和练完剑, 照例坐在溪边，脱去鞋袜，任清凉的溪哗啦啦从足畔淌过。

天空一如既往晴朗得湛蓝，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竹海。宁和仰望了会儿，忽然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许久了。

庄岫云不见踪影，梦娘也不现，附近也不见什么别的动，连溪中都不见鱼影。

宁和已有好几日未曾开说过话了。在这里，天地间安静得只有风竹的声音。好像这世上只剩了她独一个人。

宁和坐在那儿，一瞬间整个人好像忽然被一莫大的寂静所俘获。

玄之又玄的，她终于隐约摸到了一“秋”的境界：它不一定是极悲伤的，落叶归，有时更多的是一世间既定的规律。但它是静默的。因为宁和的心是静的，她的秋便也是静的。

落叶安静地落，生机安静地泯灭，秋风过，只余一片空寂。

至此，她的秋来一剑终于有了三分火候。

“了不得。”有声音轻笑，“好一剑，就是有些费我的竹。”

宁和收剑，唰地回过去，惊喜：“庄兄？你可算来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