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行得极快，一刻钟后便停在了东华门外。

“嘘！这话可不兴再说了，那可是要掉脑袋的。”

他停顿了一，才开问：“说吧，是何事？”

霎时间，殿侍从纷纷俯，齐刷刷跪倒在地。

景瑄帝落最后一笔朱批，从堆叠的奏疏缓缓抬，“怎么，有急事？”

“皇上今儿个怕是又要歇在德政殿咯。”其中一个轻叹着。

陆乘渊面上无甚表，可满的霜之气哪里骗得了人。他躬行礼，“是，外甥的确有要之事请舅舅帮忙。”

“是，至少并非意外。正因为当年是张启山亲自验尸，那十三遗的死因，抑或是不是真的死了，便都存疑。若非有蹊跷，他为何要将此案的卷宗撕去。”陆乘渊语声愈发定，“没记错的话，薛程两家十三的尸首是在事半月后才找到，找到时，尸早已腐烂，难辨真容。死者份全凭张启山一人断言，若他有心隐瞒死因，换尸而验并非不可能。他只需要……”

夏夜凉风穿堂而过，陆乘渊只觉今夜的风声尤其大，得他脑袋嗡鸣，思绪纷。

“旁的倒也罢了，只是回回……”那人将声音压得极低，“回回皇后那边都得打发人来，不是送这送那，就是来打探消息。皇上那心思，咱心里跟明镜似的，我一个小才，夹在两个主中间，哪天不被磨得骨都不剩才怪哩。”

陆乘渊并未理会，兀自到殿前，不多时便得了通传。一个展翅祥纹幞，红带白銙的前殿侍总迎来，引着他了德政殿。

继而，陆乘渊将望月楼的死者与观音像失踪案的关联一一来，“望月楼一案恰恰证实了观音失窃案背后有疑，彼时大理寺与刑携手追查，以张启山的能力，竟然什么都没查来。张启山任大理寺卿八年之久，若当真为他人首是瞻，又怎会仅在这一个案上动手脚。无独有偶，十年前一案也是由大理寺与刑合查。”

待侍们尽数退，景瑄帝的眉宇间添上几分凝重。他折回，看着陆乘渊，“你既有所疑虑，想必是查到了什么。说吧，张启山到底如何不可信了？”

“嗐，那有什么法呢？又不是一日两日了。咱们这些当差的，只消贴心伺候着便是。”另一个答话，听那声音，估摸着年纪要大些。

“外甥不敢，只是心中疑虑难解。”陆乘渊俯首揖，请罪之姿。

“舅舅，外甥斗胆再问一次，十年前薛尚书一家之案，当真没有丝毫疑吗？”

景瑄帝目一凝。

陆乘渊由提灯的小黄门引着，一路往德政殿疾行。

“尸的份并非由他一人断言。”陆乘渊还再言，却被景瑄帝猝然打断。

陆乘渊脚步沉稳，一步步向前，立于灯投的光中，向景瑄帝一揖。

自是明了。但朕已经多次告知于你，那桩案，是朕亲历亲审。薛家一门三，加之程家满门，共计十三遗骸，皆由张启山亲自检验。他是程老的足，朕相信他不会……”

”

“然张启山此人并不可信！”陆乘渊打断。语气虽仍是恳切，但这大殿之上，敢打断当朝天的，又有几人。

景瑄帝转动白玉珠串的手停来，缓缓：“朕亲所见，的确是清玄……”声音很沉，沉到近乎哽咽，“清玄有一颗红痣，饶是尸腐烂亦隐约可辩。”

发白的指节微不可察地松开，恢复了血。景瑄帝微微抬眸，挲着手中的白玉珠串，语气平和，“未晚，你对此案的执着，朕心中

景瑄帝未愠，只是微微怔了怔，负手踱书案，睨向陆乘渊，“有脾气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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景瑄帝眸一黯，想到早上那盘未尽的残局，奏疏的指节渐渐发白。

……

言语间少了君臣之分，却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。

“王、王爷，才见过王爷。”二人见到陆乘渊，霎时噤了声。

“所以，你怀疑这桩案也有问题？”景瑄帝顿了顿，又问一句：“你怀疑他们没死？”

拐过最后一墙，两个人的低声窃语被风耳里。

“有脾气是好事。”景瑄帝轻轻拍了拍陆乘渊的肩，越过他侧，一挥袖：“尔等都退吧，跪着碍得很。”

“康仁十二年的卷宗被人动了手脚。”陆乘渊直提要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