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急忙要开解释，又怕对方嫌他莽撞鲁，顾虑许久还是决定实话实说，“遇到你的时候，你的睛很亮，和衣服、样貌都无关。”

訾骄拿起桌上的剪刀摆着打发时间，在安稳的宁静中忽而：“你不问问我是从哪里来的吗？”

晚饭是炖兔、青菜汤和七个娄琤自己的锅贴饼，炖里放了酱油，赤的稠酱挂在烂的上，迸发烈的咸香味。用的饼沾上酱，再夹块一起嘴里，中便顺时生无尽熨帖的满足，吃得腻了，便喝两勺青菜汤，清淡中带着新鲜的甜味。

“有条件吗？”訾骄却相当直白的语惊人，侧过回眸看他，垂顺的发丝贴在他侧脸，黑白分明的瞳孔中浮起见不到却能受到的凉霜，“天熙熙皆为利来。你带我回来，是想要什么呢？”

娄琤用指尖与指腹小心拨由发缠成的结，尽量将更多发丝从结里拉扯来。他手上有茧，力气也大，这般细致的活并不容易，专心致志得连半分岔也不敢打。

无论他从何来，他都已经将他带回家了。

地方已打了结，轻易梳解不开。他忙活片刻，嫌弃麻烦索也不再，探问：“你有剪刀吗？”

娄琤并未立刻回应，片晌后才答：“我等看看。”

訾骄的边稍稍抿起细小的弧度，垂的睫挡住瞳孔，还是：“我家在更南边，前些年发了洪，村都被冲垮了，我们一家万幸逃了来。”

他侧，迎上对方带几分柔的笑，“这样唤你好么？”

娄琤听他与自己说话，停手上的动作，“要什么？”

他的声音依旧夹带着些许柔的意，娄琤却猛地僵住，意识摇，待再回神，中涌上的唯有疼惜——前人有如此众的容貌，不知躲过了怎样艰难的事才会问这句话。

锅贴饼的个比訾骄掌心还大些，且相当厚实有劲，一块他还搭着吃得极香，两颊包得圆鼓鼓的，第二个咬三便觉肚饱，勉沾着炖酱吃完，挑了汤里的几青菜叶后便不再动筷。

“发上的结梳不开，我把它剪了。”訾骄捻着漂亮的黑发，不甚在意地嘟囔。他晓得“发肤受之父母”的理，可他父母已不在，且这般规矩通常是书香门第、富人家的要讲究，普通百姓只为活方便，发太剪短些也是常事。

娄琤将桌上的菜扫一空，又去厨房洗了碗，再过来时手上拿着剪刀和木梳。訾骄抬手接，对方却绕开他：“先梳一梳，实在解不开的再剪了吧。”

娄琤在饭前已经切小分丢给狗吃，此时又分给它一块锅贴饼就不再。

娄琤理完一个结，抚平弯弯扭扭的发丝，全神贯注的张绪放松了片刻，音沉而稳，“那不要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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訾骄望向他的神都不禁丝许惊奇。

剩的、汤、四个饼，全都魂归娄琤肚。

娄琤站到他后，视线的黑发如绸缎披盖，在略显昏暗的烛火中亦像有光泽淌，剪短一寸，都仿佛让人生无限的可惜。

娄琤记起自己去年或前年是听谁说过的，南方有地方因暴雨诱发山洪，淹了好几个村。举家逃，如今却仅剩一人娄琤没有多问他什么，良久后如承诺般说：“你愿意的话，就留在这里。”

娄琤走到他侧，蹲来以手指在地上生涩地划拉两个字，划拉完没多久，耳侧便传来温温的一声：

娄琤浑僵，心声不知为何震耳聋，在隆隆的心声中，又听到对方说了自己的名字。他结动，哑声：“很称你。”

他挪了凳坐到訾骄背后，用木梳大致梳过后捻起发上打结的分，柔微凉的发丝到他指，常年活、摸木摸泥地的手忽然无措地停顿几息才继续动作。

他字斟句酌，竭尽全力地诚恳，“我只是不想你饿，不想你住在漏风漏雨的地方。你什么都不用给我，如果不喜这里，你也可以再去找别的地方。”

訾骄，很好的名字。

“琤哥。”

訾骄盯住他此刻直视过来的极度认真的目光，眨眨，睫扑闪一便笑了，“好，那我现在信你。”

訾骄瞧着灶膛的火小了些，顺手捡起脚旁的木柴丢到里，“我该唤你什么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