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们已经分不清，是为了什么而战。是守卫，还是掠夺。是君王的野心，还是要活着就只能将这条胳膊甩得失去知觉，将自己的命送到敌人前。”

他在耳边的一片嘈杂隐去时，对着冰凉的一角月，无数次在心里开问：“裴怀玉，你坐在那个得看不清脸的位置上时，知边疆有将士在大的悲哀和惶惑中挣扎么？”

玉有任何差别。

他也只在梦中称“玉铮”了。

原本魏羽以为，自己也会碌碌征战，循期退伍。但大胡因为上位者的决策，成了送死的一员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，总之再没回来领他的酒。

如果、如果说他从没有走上另一条岔路呢？如果曾经的裴怀玉也满腔血，直到屡遭背叛、秦烛死、缺废、迫不得已杀死清白者的时刻，才终于与此刻割裂。

结茧的虎被震裂，脱力的麻木与星苏醒的刺痛抓牢了他的神经，抬时一柄刀尖尖的白亮灼伤了他的睛，耳边的痛呼与嘶吼牵扯着他低，重复着劈砍与负伤的混战。

“你总问我是什么，我的心是什么，这世间正又是什么。可是玉铮，你为什么吝啬问你自己呢？六年前，我们敬远寺崖边初见，你同我说你心有障、不可破解，修无路了，我想这或许是你为什么执着钻研术法的缘由。”

能救他们。如果魏羽能生心，他的心要救他们也永远看得见每一个人。

从前他在意的容貌、装束、仪态，都被淹没在了大的钢铁盔甲与吃人的人海中。没有人会在意那些，甚至在第一次挥动刀时，就已忘却了宏大的胜利，只有生存——和来不及思考的恨意。

魏羽猛地挣破梦境，间咯粝的咳，顾不上平息，便同战友一使力，将浮的脚靴。

裴怀玉没有答他，那张失去血的脸孔缓慢地没他梦的沼泽，最后残于目光中的僵的嘴角，像是吃力地衔着一抹如磐石的嘲意。

在握住刀以前，他只想着扳倒吴家报仇，而在如今，已有一捧黄沙定居在他心里，叫他思考更远以后的、值得他付一生的事。

梦境边缘的白雾云将要散开了，空中散开的汽沾到魏羽的睫上，叫他眨一个话语间隙的停顿：“术由人创，它是死的，但要人悟，人是活的人从不该迷信术的。要是你在这里——你在我梦中，我要同你说，汤宅里的伏邪阵，我这些年来时时梦到，它像个诅咒，诅咒了识‘术’不知‘’的世人，也诅咒了我。崔阿妹她为母亲报仇洗怨，虽有过激之，但未必至死，草草扔一个阵法，把刀从你的心给了一个死阵，由它草菅人命，难是你的心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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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争无歇，士兵无归。

打不完的是仗，死不完的是人，用的尽的是气力，得尽的是鲜血。

属于一个新的早晨的凉风，窜魏羽的鼻腔。他如那般打了个嚏，苏醒过来。他早已习惯了仓促多梦后的脑空痛。

军旅生活又在继续，朝天的红蜡枪在光里显年轻的假象，或许迷惑敌人，或许只是魏羽必须相信，他与他的枪都足够年轻，有充沛的泪去浇这片土，有足够的时间供他思考和探索，最终找到他的，或者甘心放弃。

有时魏羽觉得，在一柄来不及看清的锐穿自己的□□，于时挑带他的灵魂，在蹄过前的那滞空的一瞬里，才能让他的痛苦停歇。又或许他需要更多的铁锈气与血腥，浸染、盖过他的神思。

——“这不是修者的天，这里还有千万不通术法的布衣百姓，还有死板的术法以外充沛的恨且不说我不会向夺我命者妥协，便是我真的要付生命，也绝不是为了延续你这样的人的时间。”

日不多时，沙土地上便浪人了。

后来他成了军中新秀，提很快，虽名略逊，但担了副将的责。他雷厉风行，整肃军纪，给几个因私人龃龉受打压的士兵提了职务，又打了几场彩的仗。

此后魏羽从染血的枪尖抬起了目光，他于焚灰似的思考中挤计策，多次陷敌营、亲自打探，最危险的一次，在侦查时被埋在了山里，等了两天才被刨来。

“我总是觉得总是觉得，我对你的规劝是着私心的，因此说时也少了一二分底气，仿佛若不是你我之间的联系，我不该多你的作为。可是玉铮啊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