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沉思良久，才落第一笔，有人已蓄谋在，提笔便如破竹，沙沙声落满堂。

游着游着，就游到了少年上。

李先生不知何时已翻开了她的策论文卷，眉不经意间微微皱起，目光落在纸面上久久未动。

“……”

大多数人听闻此消息都如蒙大赦，舒了一气, 纷纷这是天赐的“缓刑”。

不对，她在想什么？

开学礼之后, 照例是要武训半个月的，每日早起练功、翻山跃岭，足够让凌云堂的学们哀鸿遍野。

所以，她脆盼起了武训早些来临。

他常常姗姗来迟，一课堂, 便径直奔至角落落座。旋即单手撑额，须臾间便昏昏睡。课余时分，更是不见半分踪影。

众人纷纷将策论上，陆续提笈离席，只剩纸墨的余香尚未散去。堂中一角，却还有人趴在桌上，懒懒地窝着，一动不动。

“六公主本聪慧，但字迹若太潦草，于政堂、御前都是不合规矩的。”

“笔墨纸砚，皆已备好，一炷香时间，写一篇策论。”

李先生并未责怪，直接看向他：“楚懿，从明日起，每日课后你来指六公主书法，月底我要检查成果。”

“策论立意尚可，只是这字……”他顿了顿，似在斟酌措辞，又似在努力不让话太难听，“实在有些难以启齿。”

可容今瑶闻言, 却半也兴不起来。

“指啊……”

堂静默片刻，余晖从窗棂斜照来，落在那细细的红线上。

凌云堂纪事（完） 隐秘的心动，不可说……

直到日落时分，钟声响起，夕斜洒堂。

自打李先生让楚懿指她练字之后, 这段日，她越思忖越觉此事透着几分诡谲。说不上讨厌、也说不上喜，总之就是浑不自在。

楚懿抬，正对上容今瑶咬牙忍耐的神，顿时觉得有趣，从善如：“遵命。”

容今瑶睫轻颤：“……学生也遵命。”

这夜，夜微凉。

议论渐歇，李先生这才开：“兵者，国之大事，可纸上谈兵者多，能定乾坤者少。”

容今瑶意识到自己的愣怔，迅速收回视线，行定神，咬牙笔。

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，原本趴在桌案上睡觉的人忽然动了动。

她一怔，回望去。

他神专注，眉宇间凝着一抹沉静，笔势沉稳，仿若中早有千军万，只待跃然纸上。

容今瑶属于“沉思良久才落笔”这一类。

旁边的楚懿笔如飞。

案前，笔墨微晃，纸页轻展。

容今瑶没闲心叫醒他，整理好书笈，正起，后忽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唤：“六公主，请留步。”

她在堂舍闲倚轩窗, 望着天边日光懒洋洋地洒在瓦梁。

不过庆幸的是，楚懿似是诸事缠，极为忙碌。

李先生满意地，收拢试卷离开。

容今瑶倏地抬眸，线绷得的，显然在权衡如何面地拒绝。

只是这一年的八月末, 暑气迟迟不退，日一落, 仍能得人满是汗，学堂便大发慈悲一回，将武训的时日延后至了十月, 等秋风起、霜气重，再行训练。

哪怕届时需爬山越岭, 栉风沐雨, 也过每日挨着楚懿坐，被他手把手矫正笔法来得安心。

到了后来, 容今瑶自己也把指书法的事抛到了脑后，权当是一句客话。

“楚懿的字清正端凝，笔法遒劲，是个好范本。”他，“不若由他来指导你书法，课余互为补益，也算同窗间的照拂。”

容今瑶有些尴尬。

这人安静的时候，也不是那么讨人厌。

她总不能说，因为之前想让父皇关注自己的课业，所以故意把字写丑，久而久之，反倒是有些定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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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锋一转，他指向案上白纸：“你等既言有策，便将所思所想，尽书于纸上。”

只见楚懿支起，半撑着，神还带着三分睡意，声音松松散散地飘了过来：“……谁在叫我？”

说着，李先生翻到另一页，淡淡一瞥，了旁边那份字迹清劲、锋藏笔底的策论。

楚懿站起，垂眸，指了指那条将桌案一分为二的红线，嘴角轻扬：“容今瑶，你这条线，怕是拦不住我了。”

她脑中虽有些许思路，却始终拼凑不成文章，低咬着笔杆，神有些游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