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念先帝，另一方面也想念娘家的亲人。可先帝已魂归地府，从此相隔，只能盼他夜间梦，而张家人，她又不敢再叫他们来。

因此，她愈发心绪郁结，脾气暴躁，就如那炮仗，一遇见火星就炸了，平日便对犯错的女太监多加责骂，可今日一见孝宗皇帝的灵位，这十分的怒火，竟然尽化作委屈。先帝在时，她哪里过过这样的日。

朱厚照来时，见母亲面沉沉，还以为她是在想父亲。他心黯然，也不由了几分，可有心想宽几句，却如鲠在，什么都说不来。刘瑾闻弦歌而知雅意，立刻取来甜房供的佛波罗，对朱厚照使了个。

朱厚照会意，丢给他一个赞许的神，亲奉果品与祖母和母后。太皇太后年老，素甜烂之，这波罗中有如般的大块黄，她夹了一嘴，只觉甘甜如，她摸摸朱厚照的：“皇帝有心了，你父皇天上有灵，也会夸你孝顺。”张太后却因心绪不佳，冷着脸摆摆手：“哀家没胃。”

朱厚照脸贴了冷，倒也没有生气。想到父亲临死前的嘱托，他还是对母亲添了几分亲。他又问：“那母后想吃什么，儿臣这就让膳房去。”

张太后看着飞扬的经幡，听着和尚们低不停的颂经声，鼻尖充斥着香烟之气，未语泪先：“我什么都不想要，我只想要皇上回来……”语罢，竟然恸哭起来。

太皇太后看着这个儿媳妇不由扶额叹，也怪先帝多年只知妻，不知教妻，才把她惯成这个样，在这场合说这样的话，岂非是在变相指责儿不孝。朱厚照正手足无措间，就听祖母斥：“你这是作甚，先帝寿数已尽，已是归天享福，此番回来，不过是看看我们过得如何，你这般哭哭啼啼，岂不是惹先帝挂心，在九泉之不得安宁！还不快去更衣，到了晚间放河灯时，自有你和先帝说话的时候。”

这番呵斥，当真是一丝面都没给张太后留。张太后既羞且恼，忙在秋华的搀扶去了殿。朱厚照对太皇太后：“祖母，还请祖母宽宥一二。母后她还是少年心，只是过于思念父亲，一时忘，这才失了统。”

太皇太后不想在朱厚照面前直言，而是叹了气：“是祖母心急了些，祖母也是担心，她老是这个样，还怎么教儿媳妇。各地的佳丽上就要了，皇帝可有什么想法，说与祖母，祖母也好替你掌掌。”

朱厚照望向孝宗皇帝的灵位，垂眸：“要是父皇也在，该有多好。”

王太皇太后挲他的脊背：“你父皇晚上就回来了，他最挂心的就是你。你晚间放灯时好好和他说说话。祖母也会告诉他，给你选了个好媳妇，让他在那边，也好放心。”

朱厚照，他想了想说：“要懂事明理的，能担大任的，家里人也要安分些的。”

太皇太后：“这是应有之义。”

张太后更衣回来，正听了这一句，当气了个倒仰。朱厚照此刻并无它意，可她疑心生暗鬼，觉得这两祖孙就是在嘲讽她。

这邪火一直压在心，即便晚间放河灯，好生痛哭涕了一场，也未彻底消解。等到朱厚照送她回时，她便发作了。

朱厚照有些难为，但还是撑说来：“母后还是别太过伤心，免得伤了。您要是太难过了，父皇也放不心啊。”

张太后冷笑一声：“他当然放不心，毕竟我既不懂事明理，又不能担大任，连家里的人都不安分。要不然，他怎么在死前还帮我抬一个婆婆上来，时时刻刻地敲打我！我就不明白了，他既然这么容不我，索让我给他殉葬好了。反正我活在这里也没人把我当回事，说什么都没人听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