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晏兮几乎是意识地继续抬手。

凝辛夷又：“是了，四方局的掌柜任命你也先过过目，大多是之前的旧人，但也有几位掌柜已经举家离开了原住址，再去请回来实在人所难，我请其他的掌柜们举荐了，家底也都查过清白了，你且看看，是否有我没有查到的问题。”

于是账簿上是几页落了许多批注的纸，纸上又落了一沓详细到家里有几几只的名单。

说到最后，凝辛夷很是关切地问：“对了，你的巫草还够用吗？不够的话，我看库房里还有，只是放了三年不知效用如何，库房的门也需要你们谢家的血和剑印打开，有空的时候，记得去取。”

谢晏兮：“……”

这何止是觉得他有用，这简直是拿他尽其用，甚至还心起巫草够不够了，让人很难不怀疑，这一次之后，究竟还有多少大事小事要他起卦。

不是，他的卦，是什么很随意的东西吗？非得用来卜这些蒜的东西？偌大一个谢府，就没有其他人会卜这些实在太浅显简单的东西了吗？

他一气堵在。

还没等他分辨清楚这气里又有什么成分，凝辛夷突然“啊”了一声。

她轻轻掩，瞳黑透，带了几分说不是真是假的惊慌和歉意：“你不要误会，我没有别的意思。是慎伯拿了库房清单来给我过目，我碰巧看见了而已，绝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
谢晏兮：“……”

烛火灼灼。

可见面前原本表就不怎么好的人，角抿得更平了些，那张赏心悦目的漂亮的脸上也镀了一层霾，甚至膛起伏的弧度似是都比平时大了。

凝辛夷小心翼翼问：“你该不会又生气了吧。”

谢晏兮生：“没有。”

然后没给凝辛夷再说半个字的时间，转拂袖而去。

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，面无表地将凝辛夷方才给他的那一沓东西拿起，大步星也不回地走了。

凝辛夷：“……？”

真没有吗？

看这个背影怎么也不太像啊……？

她盯着谢晏兮的背影，直到那一抹月白在视线中消失，才有些茫然地收回了视线。

凝辛夷很认真地总结了一刚才发生了什么，最后得来了一个结论。

男人心，海底针。

啧。

除却书房侧室那密密麻麻到天上的那几排书柜，扶风谢府自然还有自己的藏书楼。

藏书楼极雅，一共六层，每一层望去，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到大半谢府，和楼前的湖泊竹影海。

海是和凝府一样的四季，并不论四季秋，均不计成本地以无数符箓构筑了一面生息阵法，只为此海常开。

海之前已经凋零，此刻也没有尽数盛开，虽然只是修复了一隅，却也已经足够妍丽。

湖极大，秋日无光时，湖面便与天一样蒙了一层微雾的白茫。湖边的竹林飒飒，极翠绿的竹叶上原本落满的那一层灰尘已经被洗尽，在这样霜重的清晨，一层厚重的凝在叶片上，再将小小的叶压弯。

风一片飒飒声，动沉甸甸的叶，动湖面上的竹影，再将竹海边的秋动，卷着些许香一起，将坐在藏书楼中人面前的书页和发梢一并拂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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