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她风韵犹存的面容不符的，是她那一双如同巍巍老妇，勒沟壑且显得枯扭曲的双手。

“梦醒时分也想过这般是否不对，也发觉了这会如同无底一般要不断填补，掩埋。但人总是会被前的惊恐与恐惧蒙蔽的，往往到事后才会懊悔——我这算不算是忏悔呢？”

妇人轻笑，为镜前呆滞无神的倩影别上珠。

她不是忏悔，她只是在慨。

镜前的木偶珠转动一瞬，一闪而过的恨意。

镜后貌似是一尊被盖上红绸布的雕像，邬夫人绕到镜后，几近虔诚地对着雕像双手合十。

她知她无力再供奉它，但她对它的虔诚不会动摇——这是一位信徒该有的品。

也许在危难时刻，它会对这个一直苦苦信奉于它的信徒生一丝怜悯，伸手指来庇佑呢？

她也只是想一想，到底没敢在心里祈求。

谁知祈求了会要她供奉什么呢？她现在确实是无力再供奉她的主了。

也许在她起了杀了自己夫君的心时起，就预兆了这个场。

邬夫人扶了扶自己鬓边的珠，垂眸。

那日雪很大，她以为她如寻常妇人一般，只要照看好孩，打好府上，守好着偌大的府邸，消磨上几年的光，便能够将自己的夫君等回来。

几年间书信不断，字里行间的绵绵意无需作假，羡煞旁人，可她在夫君归来后的第二个月，在正堂里看着夫君将小妾从偏门抬来。

愤恨吗？

也没有。毕竟她没有大吵大闹，也没有哭泣。

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，她是正妻，对于夫君要纳妾也应当给予支持——这是正室该有的气量。且都是妹，日后也应当多多互相关照，为夫君排忧解难，像是娥皇女英一般。

但在夜里她突地醒来，借月光望着枕边人的面孔，一莫名其妙的厌恶袭上心。

貌似记忆里那个在缤纷树，忸怩地，双耳通红地向自己诉说意的翩翩少年郎死去了。

“若能与婉娘共结连理，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；是我与菩萨佛祖，与千百神明日夜跪伏，才能求来的缘。”

“那岂不是会在神明前耗尽你此生所有的青睐？”

“那便也值当了。”

少年笑得明朗，将她送的发簪小心包丝锦手帕中，珍之又重地揣怀里，满眸的意人心弦。

但此刻少年的面孔与白日里那张已经开的面孔对不上。

这张消去稚的成熟面孔一如从前依偎在她膝前，欣喜又期待地与她说遥遥途中的见闻，说自己遇到一位可人的女，温顺又丽，她也一定会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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