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难不成是，鬼相公突然看上你了？”

沈今鸾颔首回礼。

周家娘不去投胎，并不像其余被迫婚的女那样心怀愤恨，想要找害她们的人报仇。相反，她赴死时甚至是心甘愿的。

“阿娘别走……”

大，我这个样，连我毕生宿敌都没认来，你倒是看看我浑上，哪有值得鬼相公看上的地方。

言简意赅，语罢便别过，不再说话了。

“我是死后才想明白，鬼相公不过是宗族老们控人心的手段罢了。他们知人心怕鬼，便想这招来，这天底啊，没什么比恐惧更能制住人的了。”

没想到小小边陲蓟县，竟有如此不计生死守诺的女。沈今鸾心神震动，望着侃侃而谈的女鬼，不禁问：

“我阿爹在世时，大约是十多年前，在关外曾无意中挖到他的残骸，为他立了一衣冠冢，就在崤山北。或许，你们能在那里找到他。”

沈今鸾到后来便颇有几分不耐烦。但顾昔却全然没有一丝烦躁之态，极有耐心地一一解答，声音低沉而温和。

沈今鸾一时语。

空寂之中，忽然传来一声呼喊：

周家娘不放心，又向顾昔询问一些军营中事。

沈今鸾哭无泪，低看看自己的魂魄蓬垢面，不辨相貌。

她看了两人，又小声：

周家娘来了兴致，沉的脸上笑纹路，笑呵呵地：

“你之前怎么不说？说了，你或许就不必被迫嫁给鬼相公了。”

“他已经死了十多年了，比我们都久远，执念重，是个很可怜的人呐……”

她心翻了个白，有意无意地瞥过去，只见顾昔的面已是分外难看，手指在刀上，竟比这鬼魂更为沉。

他的棉鞋跑几步便拖烂了，他脆赤着脚在雪地里跑，小小的步像是竭尽全力追上那孤影。

“那些鬼娘都说，鬼相公和你颇有些渊源，我们才特地找上门来。”

周家娘问完之后，舒一气，像是如释重负，心愿已了，连魂魄的颜都不再暗沉无光的了。

“阿娘！”

沈今鸾回想了一，自己在北疆并未和人定过亲，便装模作样地“哦”了一声。

周家娘作别了一人一鬼，在明亮的光芒中飘向远，像是游走了一般，倏然不见了。再看，她的影已在十丈开外了，正飘向茫茫天际，渐渐远去。

“鬼相公不是厉鬼么，你和你阿爹，还有那些鬼娘好像都不怕他，也不恨他？”

“我要去上路了，幼就劳烦二位了。今后若有差遣，定然万死不辞。”

“你们是我和贵儿的恩人……好，我告诉你罢。”

“再说了，同为鬼魂，又有什么好怕的，鬼有人可怕吗？你且想一想，害得你我这般惨的，究竟是人还是鬼？”

周家娘拧了拧眉，透光的魂魄在颤动，暗沉沉的目光定起来：

“我怕蓟县的人知了，会千方百计毁去他的衣冠冢，害他不得超生。阿爹去世前曾说，鬼相公不是什么恶鬼，是一个英雄，阿爹不想有人打搅到他……我答应了阿爹，死都不能说，我这一辈，算是到了。”

沈今鸾回望去，只见一瘦小的影从远奔来。

沈今鸾移开目光，轻咳几声，又问周家娘，：

一微光破开了无边无际的暗夜，从远的群山之间穿行而至，普照大地。周氏的魂魄之开始变得越来越淡，像是一幅年久褪的画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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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周贵。

她歪着看着纸人，又反问：

她如此大的执念只为周贵一。如今托付好了幼，她心愿得偿，就能放心地去回转世。

周家娘扯了扯僵的嘴角，笑：

周家娘低垂着，犹豫了好久，才抬首，定决心一般地：

天上起了洁净的大雪，飘零大地。

天穹庞然，无边无尽。天上那一飘走的孤影，与地上渺小的孩童横亘开来，遥遥相隔，越离越远，最后化为一清光，消失不见了。

慈母之心，大抵如此。孩儿极为琐碎的日常，都是她们心之所系。

沈今鸾目光复杂，轻声：

周家娘朝二人行礼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