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悯圣尚不解琅玕卫的言中之义，他只觉失望。琅玕卫曾说过，他生来便当为自己的兄弟牺牲，可要为一个虚孱的孩舍生忘死，他尚觉个中缘由不足。

于是翌日，他依原样去往武场，同往时一般练剑。那小少年也依原样攀上冬青木来看他，动作拙笨，如初生的鸟。往后日复一日，皆是如此。方悯圣神好，瞥见他手掌、膝红艳艳一片，竟是已被粝的树磨得破见血。然而那小少年却不以为惧，反吃力地攀着树，极有兴致地望着自己，里盈满欣。

这是一个生来便骨无力、如折翼之鸟的孩，个儿低矮，却不惜吃尽苦也要来看自己习剑。方悯圣时闻尖利的叫骂声自别院而来，那小少年时而鼻青脸地现在树上，大抵是受了人的打骂。可不论是三伏酷暑还是凛冬寒日，他皆如约而至，一双眸熠熠生辉，望着自己。

那确而是一株受尽磋磨、却仍顽生的幼苗。不知觉中，方悯圣心中对那孩产生了哀怜。纵使躯比常人要羸弱许多，他却有一颗韧而不挠之心。

方悯圣想：若是这样的孩，兴许真能成为蓬莱之明日。

于是在往后一日练剑时，他终于对那在暗企盼地凝望着自己的睛了声：

“来罢。若是想看剑，正大光明地来看便好。”

良久，方悯圣听见槅扇吱呀儿作响，一阵清风拂起，百日红飘洒，如开了漫天满地，一个骨瘦如柴的影羞怯怯地自屋中爬，卑若如虫。而他蹲去，犹如觐见的臣，凝望着小少年那大而漆亮的睛。

他知这便是他往后的一生所系，他将侍奉的君王。

方悯圣与方惊愚很快变得络起来，他们虽非血胞，却透着双枝如荫一般的默契。方悯圣带方惊愚习剑、筚篥、耍小弓、游庙会和看大戏，方惊愚如他的影，黏着他。学会贯炁于骨后，方惊愚显是活泼不少，似已脱旧年影的桎梏。

闲暇无事时，他们到方府后山上的小坡垴上坐眺溟海，赤箭于畔绽放，炽烈如火。

方惊愚总说：“若有一天我能行动无虞了，便和悯圣哥同游关外！”说这话时，他双眸明亮，其中仿佛藏着一双白日。方悯圣则笑：“关外天地广袤，你想好要去何了么？”

每每这时，方惊愚总支吾，讲不门来。方悯圣想起先前去拾整别院，偶见他在屋中藏有“大源”的书册，虽已教训过他，那时却也只当是他少不更事。这时想起，只觉有趣，遂问：“你该不会是真想同那群‘大源’教徒一般，真想去关外寻‘桃源’罢？”

方惊愚反睁大，天真地问：“‘桃源’有甚好的？”

“那儿风霜不侵，人人冻饿无虞，并无祸纷争，是天诸人至的净土。”

“可我分明觉得，”方惊愚与他四目相，极认真地，“在悯圣哥边，我便如置桃源了。”

梦景如雾如纱，光怪陆离，所有的图景忽如泡一般层层破裂。苍郁青葱的方府、艳丽的百日红、那有着明亮眸的孩渐离自己远去。方悯圣的躯壳如朽烂的蝉蜕，自他上剥落，他变回了浑伤创驳杂的楚狂。

他又望见那条邃的甬，寒风凛冽刺骨，千万沙门的哦仍在继续。大片赤箭丛里，连枝灯，谷璧卫笑着问他：

“天符卫，何是你的‘桃源’？”

他想，他大抵与方惊愚怀抱同样的念想。他已将此生献予蓬莱的明日，愿以骨血铸就前路与桥梁。他说：

“殿所在之，便是我的‘桃源’。”

梦境陡然破碎，剧痛如海般袭来，将楚狂攫回现时。他被铁索吊在黑暗里，贴在冰冷的墙砖上。鼻间满是厚重的铁锈味，他血如泉涌，日薄西山。他想起自己已被闭锁在这监牢中许久，每每因酷刑而濒死，他便会被喂漆黑的片，一颗百孔千疮的心再度被迫动。事至如今，“仙馔”已不能增他膂力，仅能堪堪维持他生息。

谷璧卫站在他前，手中握一短匕，匕尖在他的面颊。俊秀青年的脸上现残忍的笑意。

“天符卫，在很中意你的这只重瞳。”他悠然笑，“传闻这世上重瞳者甚稀，论古，便只天生睿德的苍王先师、启六合明德的帝舜、神勇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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