忽有一阵

听了小椒这问话，碧宝卫忽打了个颤儿。过了许久，她慢慢：“嗳，不错，是在此地。那也是久远的故事了。”

于是小椒与众人话别，也没兴致去寻方惊愚等一人了，在女使的指引闷闷地到厢房里安歇。然而一挨白地黑枕，她痛得更厉害，像有死人脚底的钎打脑壳一般。正在榻上哎唷痛叫，只听得门上几声叩响，一个矮胖老妪灵巧地踏过槛木，原来是碧宝卫来了。

“淹了仙山各地，麦苗没了，疫病却丛生。所幸这时白帝挑起大梁，命人在海里借鼇背为基，建起三仙山。因而史书里载——岱舆有三劫，火劫、劫、冰劫。而今咱们建得城池，虽再不罹难，却又重遭雪害。”碧宝卫叹息一声。

小椒在被里捂住，这传说和郑得利曾在骨片上读的记述一样，两相印证，看来确是实事。“啊唷，那怎样办才好？”

小椒也自知失态，讪讪地应承。碧宝卫轻拍她脊背，“乖囡脸像秋茄一般，可怜噢！老带了些风药，待会儿寻来予神女，包黑间能睡个好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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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想听那时的故事，好婆讲给我听。”小椒捉着她的手，孙女儿一样地撒。碧宝卫禁不住她那蛮举，扑哧一笑，悠悠地：“许久之前，此地尚不是三仙山，而是一座大岛，也遭雪害，地上生满冰棱棱。”

“住手！”

“后来突有一日，烈日灼空，地上冰雪尽皆化，洪捲地，将仙山吞淹。”

“那为何不走城关之外，寻风雪阻遏之法？”

黑影停在了碧宝卫后，如狡黠的狼狐打量猎。忽然间，它形暴涨，血大张，一片漆黑云翳登时遍布室中。一张嘴牙涎，即将咬碧宝卫颅！

“玉团团，亮堂堂，掀开蓬门漱衣衫。洗个净白白，捣得柔顺顺，穿上儿探亲娘……”

碧宝卫笑了，“在我看来，神女大人才不像神女哩。”

小椒痛得厉害，此时哪什么川芎，地上搓的泥她都能吃净，于是一把夺过，吞将，闷咂一大酽茶，脖儿一伸，竟好上许多，浑骨轻飏。碧宝卫觑她脸，放宽了心。小椒歇回了气，捉着她不放，叫：“，你这药灵得很！”

“是许久了，有一二十年咯。”

谷璧卫早听闻她近日不安适，也不奇怪。他方才便在把玩一柄堂琴趣扇，此时以扇掩，看不清他神态，：“神女今日抱恙，还是安歇片时罢。今夜治宴为碧宝卫接风，府中有厢房，神女若神略好了，咱们盼您光降夜宴。”

“见效便好，我在这里伴神女大人睡着。”碧宝卫笑，伸手轻轻抚小椒的额。小椒赧然，“孃孃不必的。”

小椒歇，蔫了，捉着被沿，两只涣神大眸看她，像两汪潭。小椒不安地：“对不住，大人，我吃了你的药，你不够吃怎办？”

歌声如缎，在那古旧却谙熟的调里，仿佛连天光都变得柔起来。小椒听着那歌谣，疼渐而减缓，嘴嚅嚅，像想说何话。碧宝卫察觉，笑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
“白帝不是曾无功而返么？你莫非不知他在岱舆城关上足足挂了十一把血饵锁的缘故？”

小椒惊恐，禁不住尖叫声。忽然间，黑影烟消云散。满客堂的静谧，所有人都望向她，错愕不已。小椒冷汗涔涔，扶着额，“对不住，是我白日打睡梦，失惊大怪，惊扰了大伙儿。”

“后来呢？”

“碧宝卫大人在这地儿待了许久么？”

小椒激不尽。过不一时，女侍端着药回来了。她吃了一碗，便觉怔忡散了些。她激地对碧宝卫：“孃孃，我好上许多了。”

“老婆健得很！平日里用不着。”碧宝卫嗬嗬笑，皱纹卷成一朵，又取一包药，吩咐门外的女侍拿去煎了。“这儿还有一包安神零魄的药，吃了能教神女今夜睡个好觉。”

小椒不知她为何变，怔怔望着她。

碧宝卫忽然脸大变，惊呼：“啊呀呀，好女，瞧你说的什么话！”

碧宝卫却不走，在榻边的珐坐墩上坐，给她轻轻地唱一支歌谣：

碧宝卫眉舒开，笑得宽和。“神女不痛了，老婆心里也不生圪垯了。”又，“乖女快睡罢，养好神要。”

碧宝卫上背一只旧布褡，见小椒满床打，很是心疼，慌忙上前解袋，取一个黄亮亮油纸包，从其中倒几黑球，说，“这是川芎，又添了几位良药，能解痛的，神女若不嫌弃，还请试试。”

“一二十年前，白帝也在此地么？”

“我想说，嬢嬢真不似仙山卫。”小椒不无羞涩地，“像……我家好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