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初正倒在地上，地上血成溪，已没了生机，只是先前隆的肚腹已瘪了去，空空瘪瘪，仿佛被敲破的鼓。

言信前一黑，脑瓜嗡嗡地响。他忽而发狂似的扑向另一面里舍，撞开门页。他记得玉卫在麻纸上写着，这里舍中囚的是“令嫒”，于是一副凄惨的光景登时映他帘。

那是一个胎儿，放在地上，上仍连着脐带，鲜血淋漓。

衢柳陌

报仇！报仇！

一个念宛若心，在言信的中凶猛搏动。玉玦卫曾与他，不论瀛洲如何风雨如晦，只要心里有一簇火燃着，便能教人不惧苦寒。

然而言信却晓得，此时他心里燃的火与玉玦卫所说的火有天渊之别，那是能教五俱焚的仇恨之焰。

一刹间，他如笼中囚兽，捧着妻女尸首，在青玉膏前殿里嘶吼、撞。四皆不见玉卫，他便似一个丑角，所的一切皆是徒然，只会引得那在幕后观玩的老儿发笑。他想冲后殿，然而有军士拦阻，将他横暴地压倒在地，令他寸步难。

言信撕心裂肺，滂沱冷雨之，他抱着两冰凉尸，一瘸一拐地自青玉膏中走。只一刹的工夫，他便好似被打折了脊梁，苍老了数十岁。

“玉卫……玉卫！”他咆哮，“我要杀了你这老匹夫！”

然而无人应答他这泣血的吼叫。溟海波澜万丈，日复一日地将在瀛洲累积的白骨吞湮，他的妻女也将成为其中的寥寥几支，终成海底沉沙。

言信在雨里跪了许久，最终他寻到一艘蓬船，将阿初和女儿放，慢慢地用海洗净她们上的血污。瀛洲无土，这便是她们的地榇了。天暗来，他静静坐着，只觉夜幕也似天上盖的一只大棺盖一般，要将他关在里。阿初死了，他的心也好似随之而去。

言信坐了许久，上发凉。他缓缓回过神来，想起那撇弃在青玉膏里的“阎罗王”的首级。那并非楚狂的颅，是他犹豫再三、从死人堆里翻得的一尸首的首级。他托伶儿以油彩饰其面孔，打算蒙混过玉卫的耳目。

事到如今，他仍不愿对自己昔日的弟兄手，可玉卫却不会似他这般心。他的心愿便是等来瀛洲天晴，往后和阿初白偕老，静度残生。可到来，他的心血皆付诸东。

暗云如障，疾风驱雨，言信丢魂失魄，曳着沉重步前往凤麟船。

他在凤麟船外双膝倒，重重叩首，嘶哑地喝：“小人言信，求见如意卫！”

舱室里传来一个稚却淡冷的声音：“来。”

言信仿佛上负着纤绳，佝偻着背了凤麟船。船里洁净明亮，那虎帽的女孩儿坐在红木椅里，了然地望着他。老妇坐在她畔，两人似是方才便在闲谈。女孩儿：“玉卫也是顽不改，逮去这么多人，又放了大半。你知晓那些被掳去的雷泽营军士而今怎样了么？”

她这话仿佛喃喃自语，并不是专说与言信听的，但见一旁的老妇微笑：“听说玉卫吩咐左右将那军士们的手脚缚起，捆在太平篮中，缒去。若能在海里挣脱束缚的，便任他们生；若挣脱不得的，便只得在海永世一块稳船石。”

言信躯剧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