尽放疏狂

这一日，飒飒寒风在街上左冲右撞。风声极凄厉，宛若狼嚎。才是平旦时候，天边仅有朦胧的一线光，而仙山吏们却已充街衢，上百件黑衣挨挨，几百只颅像山戎豆一般向前。在这群黑豆中央，几架囚车里站着枷的死囚。号筒叭叭地唱着，雷鸣一样响。

郑得利搔着脑袋，“我被他突然撵去了，还如坠五里雾中呢。”

国师坐在帐幕里，慢慢抚着腰间的剑首。前些时日，他向圣上言，揭了靺鞨卫曾犯的过错，自其手里夺来了光剑，作为胜过靺鞨卫的一件战利品。抚着剑缑的纹路，仿佛蓬莱那坎坷不平的历史也现于指，握于他指间。见囚车驶法场，几个红黑脸膛挎着欧刀，押着人犯，国师脸上显一抹神秘的微笑，扭对玉印卫：

突然间，郑得利似被一闪电劈中。像有一力量自四肢百骸里涌，他双。他忽然间很想见到方惊愚，将其从那暗森森的监里救。他喃喃自语，“有恩不报怎相逢，见义不为非为勇！”

“那小凤你……”郑得利眨了眨，问，“希望我怎样？”

他忽然想到过年时贴的窗，他常透过它望着窗外的雪景，冰天雪地里，唯有那红艳艳的剪纸里的人是的，鲜活的。窗年节后便会被取，可小凤在槐树等待的影却也从来是活泛的，一直挂念在他心尖，时时浮现于前。往后的一生，都一如当日那般，镂骨铭心。

小凤见了他，微笑着转过来，向他福了一福，问：“我听老爷说，公将要走了，是么？”

郑得利的微微，他说：“我走了。”小凤，说，“我等您。”

小凤笑了起来，面颊似飘上了冉冉红云。郑得利看到了她那笑容，心里忽而释然了，他替小凤报了仇，让她终能再度微笑，但相应的，他也给方惊愚带了麻烦。他怎能弃方惊愚于不顾？

刑场宽阔，中央耸着刑台，四周用木砦拦着，一众仙山吏组成一堵厚实围墙，手提鞭和火，将围观者往后打退。尽如此，人们观望的兴致依然涨，因为这是一年仅有一度的景致。刑台北面立一台，蚁列着赳赳兵勇，其上架起攒尖幕幄，帐上以金线绣猨兽。一团灿灿金光里摆两张漆背椅，一张坐一个持刀老妇——玉印卫，一张则坐雪帽的国师。虽未见血，但风里却仿佛飘着带血腥味的肃杀之气。

老妇方才便在阖目沉思，此时也不张，只平平淡淡地回了一声，“既经勾决，他便不是我徒儿了，只是一介死囚。”国师：“这般心急地撇清系么？我还是看你金面，厚待了他几分呢。”

“……有恩不报怎相逢，见义不为非为勇。”

“老爷说的话总是灵验的。公是还在为难罢？蓬莱可是一件凶险之事，为世人所不容。若是留在家中，便不会有命之虞。”小凤笑。

“我自然希望公平安无事，可若公要以涉险，我也不会置喙。无论如何，小凤会永世记得公对我的恩。”

郑得利怀着怅惘的心扭走去，穿过游廊。那时的他尚不知此去无回，也不知跨越仙山的途是以血泪涂抹而就的。那时的他只是回首一看，小凤的影渐渐远去，然而始终依偎着那郁郁苍苍的槐树，像一幅凝固的图画。

郑得利横心来，对小凤：“是，我要去救方惊愚，哪怕因此而在蓬莱无立锥之地。我会仔细藏好行踪，绝不连累你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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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再北面，却是一座巍巍城楼，砂岩墙面，重檐歇山。今日昌意帝将亲至城楼上，遥观行刑。虽行的是小驾卤簿，却有玉卫、靺鞨卫两位仙山卫随行，守卫不可谓不森严。远远地能望见武弁鱼涌城楼，龙旗飞扬，铙鼓笛箫齐响，奏一派堂矞气象，看来是天已至了。

小凤笑了。“哪怕是连累了也不打的。公只消记得，不论您走到哪儿，府中皆有一人候着您归来。”

似晨一般的眸便也睐过来了，是女使小凤。

从帐中看去，只见脸上抹着血的刽手们将人犯一个个押。那囚犯大多都被打蔫了神气，像一株株烂菜，仿佛里包的只有骨渣，唯有方惊愚两条能站能走。国

小凤看他眉心攒的结舒开了，微微一笑，又哼起方才的仙吕调，轻轻对他唱：

行戮之期到了。

“玉印卫，瞧你那好徒弟，他现已被送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