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年过的平淡而又惊险。乡亲们不说穷富，都沉浸在过年的喜乐之中，谁也没有想到远方发生了甚么，都把那枪声当作大人家迎新的鞭炮声。

吃过早饭，大人小孩，都走家串，开始拜年。有那平时不对付的，有成见的，甚至是有仇有恨的，也都藏在心里，脸上全都是笑容，见面双手抱在前，问上一声好，说上几句吉利话，过年好，过年好，开年大吉，大吉大利。好听的话响彻在小山村的街巷尾，人人脸上溢的都是喜气洋洋，每个人心中对新的一年充满了期盼，期盼新的一年风调雨顺，时来运转，国泰民安。

豆没有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大家，她不想让这噩耗般的消息冲淡乡亲们喜乐的心。

吃过早饭，五油又挑起桶要去挑，豆从她肩上夺扁担，说：“大初一的，也该歇歇了，瓮都满着呢。你该回去给你嫂拜个年了。”顺手掏一张法币，递给五油，说：“给六六发个岁岁钱，好歹你也是他姑。”

五油推搡着，说：“我吃你的喝你的，还住着你的窑，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呢。使不得，使不得。”

五油到底没拿豆的钱，来院里，手指捋一捋发，把袄襟往直拽了拽，回她嫂家去了。

五油去时，六六娘俩正吃早饭，她叫了声“嫂”，半个挨着炕沿坐。

六六娘又拿一只碗来，舀了一碗清汤寡的糊糊，放在五油跟前，说：“吃吧，大过年的，也只能喝一糊糊。唉，这日过得，连条狗都不如。”

五油担着小心，说：“嫂，我吃过了，豆那里吃的。”

六六娘酸溜溜地说：“你攀上枝了，能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
五油看了嫂一，小心翼翼地说：“嫂你放心吧，豆给了后山上的一块好地，我今年好好着，赶明年初一，肯定让我侄儿吃上饺。”

六六娘一听到“”，都来了，说：“还得等整一年哩，鬼才知，这一年里，又会有甚倒霉事发生。能不能等到吃上饺，还难说哩。你哥他……唉，不说了。”

六六娘这时翕动着鼻，扭看向了门外，她闻到了的香味，这香味就像一缕轻烟，又似一抹光，缥缥缈缈地飞窑里，飞了她的鼻孔里，勾起了她的馋虫。但她又不敢相信自己的鼻，只当自己梦了。

六六娘不是梦，是真的有味来了。豆端着昨晚上她和五油没吃的，推开门扇，笑盈盈地站在了门。

豆喊着：“婶，我给你拜年来了。”

六六娘忙把豆迎窑里，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豆手里的那碗，看到，她都绿了。

豆把递给六六娘，说：“婶，昨晚上五油舍不得吃，要给六六留吃的。”

六六娘接过碗，也不顾豆五油在场，赶抓了几块，嘴里。叭咂着嘴，囫囵吞枣，吃的津津有味。居然停不来了，没多时，一碗吃了一多半。

豆说：“婶，还没呢，冷吃了要闹肚的。”

六六娘说：“不碍事，我吃铁块，也能消化。真好吃，香！”又看了一碗里的，说：“给六六留着。”

然后把抓过的手指了一遍，一边着，一边给豆让座，不好意思地看着豆傻笑。

五油咽了一，忙用笤帚扫一遍炕沿，让豆坐着，自己两手搭在一起，站在豆边。

那两个婆姨站着，只有自己坐着，豆有过意不去了。她站起来，一手拉住一个，说：“你俩站着我坐着，我都不好意思了，咱们不要这样生分，本村本院的，抬不见低见，这样让我好难堪。”

豆拉两人和自己并排坐在炕沿上，东拉西扯拉了一阵家常，然后对五油说：“明天初二了，我想去张家湾赶集去。你嫂这里不方便的话，你就去我那里住着，吃喝自己舞去。”

正月初二是张家湾的一集，正是农闲时候，又是刚刚过年，人人都有闲功夫，初二这一集，人很大，很是闹。

豆的真实目的并不是要赶集，她想明白，今儿早上那枪炮声是怎么回事。

还有，她故意在六六娘面前这样说，也是要试探一这个婆姨的态度，今年会不会让五油和她们一起生活。五油这个婆姨太过可怜了。

谁知五油也是个憨婆姨，她听不豆话里有话，就天真地问她嫂：“嫂，张家湾很繁华吧？有多大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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