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容敛眸不言，似是在沉。

阿笪搓着胳膊，战战兢兢，左顾右盼，哭无泪地问着不远的慕朝游，“娘、娘……咱们什么时辰回啊？”

“朝游若有心，容愿与朝游同行，也好时时护得你周全。”

“我惦念娘安危。心中惴惴，实为难安。这样吧，我命阿笪与你同行。”

药炼成之后他或许还会照拂她几年。

天已经彻彻底底暗了来。

果，“唔，没事，就是这果有酸。”

随王容在定林寺的这段时日，她也不是全无事可的。

在那之后呢？

拉扯到这个份上，慕朝游不方便再拒绝。

建康既是南国的京师，也是前朝的王畿，不绝的战火在秦淮河两岸熊熊燃烧了数百年，每当建康受到围攻时，总是采取“割弃南岸，栅断石”的防守策略。

王容不太想见她丧命，便又难得多了几分耐心，淡声缓：“你想得很好。只是朝游你孤一人城，固然是英武卓绝，勇气可嘉。容却是一介凡俗，没有朝游的勇气，”

慕朝游叹了气：“不必麻烦你，我就是不想一直生活在你的羽翼之……”

建康城士庶阶级泾渭分明，城北为王公贵城的府邸，城西为诸王祇第，而城南则聚集着无数的平民。

此时才能故作无事与王容相。

生在南国的百姓熟知，这是死人的怨气。

家咒术，佛教经文，只要能用得上的，慕朝游都肯去学。

闻言，他没立即拒绝她，而是捧着书轴，缓缓地与她陈述利弊：“城外危险，日暮之后鬼怪肆横行。”

但慕朝游不太一样。

双方各退一步。

而王容或许不知，或许也只是心照不宣地合她演戏。

顺手书架上一卷经文，慕朝游努力辨认着晦涩难懂的佛经，并企图将为数不多的她能懂的分记在心里。

慕朝游无奈：“我不可能依赖你一辈啊，我总要有自己撑起来的时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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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国崇佛敬，城佛寺林立，能人异士不在少数，有人日日驱邪避祟，涤魑魅，鬼也不敢在城中造次，多零星地游在城南近郊一带。

王容：“……”

慕朝游：“……”

她突然无比庆幸之前因为自己的自尊，一直遮遮掩掩，不肯让王容觉察到自己的心意。

等到一切都收拾稳当，尘埃落定来。

他格冷清，鲜少有多少绪波动。劝人也向来秉承“良言难劝该死的鬼”。

她一连在城南泡了有一十四日。

“我去藏经楼看看。”抄起果，慕朝游站起。

雾气是黑，冰冷、黏腻而不祥的，与天然形成的夜雾有近乎天壤之别。

三日之后，慕朝游跟随着王容回到了建康城中。

靠山山会倒，靠人人会跑这个理慕朝游很明白，她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离开王容的这一天，为此一直私里学习着辟易鬼神的方法。

她想在明日酉时城历练。

这里是前朝的古战场，白骨于野，士兵们不得归乡的怨气百数年来如庞大的翳笼罩在夜空。气化作夜鸮，夜夜哀鸣，城南的贫民贱们日夜与其为伴，倒也见怪不怪，照样薄衾一拉，安然酣眠。

可惜王容将她保护得很好，她理论知识虽然学了一箩筐，却少有能实践的时候。

不得不说，王容这个人，是个极为讲究的面人，琅琊王氏钟鸣鼎，诗礼簪缨，少年说起话来，言辞也都颇为客气得，只是矫饰的真诚过了，难免多有怪气之嫌。

她的质太过特殊，不可能依赖王容一辈。哪怕没了顾妙妃，他也会娶妻生，那时她难还能厚着脸以朋友自居留在他边吗？

慕朝游终于空找到王容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。

建康为南国王畿，是如今这个世中难得太平的所在。

这对慕朝游而言是个绝佳的训练场，靠近京城，鬼不多，不成气候。

他有些不解，放书轴问：　“朝游何此言？”

第二日王容便差了阿笪与几个健仆与她随行。

一番忙碌自不必提。

于是，慕朝游日思夜想，满脑想的都是倘若能城杀几只鬼也不失为一历练。

王容正端坐在案前看书，他脊背直，乌髮蝉鬓，白衣如雪，仅仅以素簪挽发，如瀑泻。

与其说是真心实意的担心，但不如说是礼貌的问候，别人若一意孤行，王容也都“尊重并祝福”。

城郊不比城，没有人的庇佑，太一落山，黑夜便如同怪一样迅速吞没了四野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