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并未回，声音中却带上几分慈：“看过你母亲了？”

朝华吃完手中最后一玫瑰饼，抬起来看向真娘，烛火轻簇映得她目似波。

真娘迎着朝华的目光：“嫁妆退回来之后，我收拾了好些未阁时读的书。”

譬如串珠，芸娘自己一个人坐着，能穿大半盘细米珠。

因正醒悟得早，她总比儿更快一步。

“外祖母，母亲已经不记得了，她只记得父亲骑过门时的样。”裴忌想让太后心中好受一些，“这是她今日才刚跟容姑娘说过的话。”

太后看着那团影说：“你母亲以前又笑又活泼。”像所有备受父母的公主那样带蛮横。

午夜梦醒，耳畔哭声回。

“多谢你。”

有件事还没告诉朝华，她要坐商船沿运河，四走走看看。

刹时眉一松，用灯簪挑了挑灯心，翻开桌上的医案。

邓太后银发生辉，声音穿透千盏灯烛：“后来我明白了，母亲，妹妹，不是他的亲人，只是他的灯油。”

“是。”裴忌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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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后依旧在看灯：“那就喜罢。”

真娘也伸手拿了块玫瑰饼：“要喜那就喜，他诚心求娶，你真肯答应之前，也得想好了，能不能像我这样幸运。”

真娘唯一的遗憾就是直到和离，容寅也不肯来看她。

隔了多年再见，她已经认不她的女儿了。

哥哥嫂嫂着实她，一些不许闺阁的书，只要她想看，总也给她了来。

“她嫁那天了大雪，她坐在和亲的鸾车中扒着栏杆，伸手向我求救。”

太后手执铜勺，往灯台添上酥油，听见后竹声响起，知是外孙来了。

恐怕要等圣人没了，才能在哑娘上施十三针。

太后笑了，还有些欣的：“我知她不记得了，可是我记得。”

殿烛光千盏，照得煌煌烨烨，若是从阙眺望，也能看见西边这一团火光。

……

金娘已经有七八个月没犯过病了；芸娘是生来便痴傻，这些日也慢慢教她自己洗穿衣，已经些细活了。

“是。”裴忌应了一声，“我还给外祖母带了些甜心来，都是素的，没放猪油。”咸心多半是荤的，礼佛这三日，太后不荤腥五味。

万寿寺是专为皇太后所建的祈福庙宇。

太后背着手，站远了看殿全亮的灯火，责备外孙：“你啊你，鲁莽。”虽是责备，却没有当真责怪他。

未嫁时看跟和离后看，再不复当年心境。

能被看见的都是凤麟角，要么是家族中有人不平记载来，要么是她们自己才华众，不会诵的就只能吞声咽苦。

那时她站在贞顺门上，丈夫在她边，儿在她后，他们一齐站在贞顺门门楼上送公主嫁，只有得的公主方能有这份殊荣。

“就这么喜？”

“是。”

太后将手中铜勺给太监，太监接过灯油勺退殿外。

这些话，朝华上回并没听她说过，连月不见，她又有些不一样了。

“比许多人过得好，就是好了？”

“古今之女诗人女词人，有些几乎一辈不得快乐。”怏郁而终且还罢了，旁人还要赞她们痛中所作的诗词写得极。

“外人看我，只怕要骂我得福嫌轻，都比许多人过得好了，竟然如此不知足。”真娘这句语气不由自主带着些许嘲，说到“不知足”三个字时，她轻笑摇。

灯盏将裴忌的影投到大殿砖石上，囫囵一团，不是个正常完人该有的影，底那一团是椅。

真娘没以母亲的份对朝华说这些，也不似寻常嫁作人妇的女那样，对另一个待嫁的女说些事宗庙承嗣，嫁了人就要好好相夫教的话。

往日寺门不开，只有四月这几日，自山门一路火蛇蜿蜒至万寿殿。

她永远记得她想伸手去，哪怕在虚空中一握，可她的手才刚抬起来，就被儿扶住：“母后是不是想跟妹妹挥手？”

真娘笑着也咬完最后一玫瑰饼，拍拍手上的饼酥碎屑：“成啦，你歇着罢，在这儿你想什么就什么。”

不然以此为挟，她也只能光门。

只有哑娘的病还在反反复复，朝华对着医案轻轻叹息，案上烛光摇曳。

真娘提着小篮把余的饼送给甘棠芸苓几个，朝华隔窗看见沉璧一个人拿两份不够，甘棠还多给她一个。

碰上不要脸的男方，以和离为由分走女方嫁妆，也是本没办法的事。

“我不明白。”太后说，“明明我站得越，我的儿女也跟着越了，太之位已经唾手可得，他为什么还要献妹妹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