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多路过的商客也停来听这汉讲述当年往事，顺便在一旁的茶棚买一碗茶解渴。

诸如此类“忆往昔”的声音，城中则是只多不少。

“咱们和州也是自有天佑的宝地……否则怎能被陛所救。”

“可不是？城外上真观的仙师都说咱们和州风好，能有百年太平兴盛呢……”

“咱们刺史大人是不是也往京师拜贺面圣去了？”

一条街尾，百姓们围在一说着话，一名妇人，对另一名面黄肌瘦的妇人叹气说：“说到这里，真是可惜了你们家阿浣，要不是走得早，这会说不定也是大功臣了……你们一家也能跟着京享福去了。”

那妇人闻言抓了手中提篮，：“她能有什么大造化，命薄福薄……就是活着，哪里又能指望得上。”

“话也不是这样说……就说季黑脸家的荠菜，听说已经封大将军了！都是一儿跟着贵人走的，说……”

“走……家去！”提着篮的妇人突然声喊孙回家，打断了街坊的话。

有些话不能听，不能想，越听越想便越觉得挠心割一样，好似错失了爬到云上去的机会，却又只能趴在泥里。

妇人拽着孙的手往回走，嘴里自顾咬着牙：“当初就说不让你去不让你去，偏不认命，连家都不要了……死了倒也净了！”

那年，军中有人回和州，来了她家里告诉她，她的女儿曾浣死在了战场上。

她愣了一，刚想说什么，那人递上了一匣银。

她一回见到那些银，了手，连忙接过，心里想，也总算没白养，嫁人也未必能得这些钱。

于是她当着外人的面，抱着那匣，抹了抹泪。

当晚，她的儿夺过那只匣，数了又数。

她本想将银给孙儿攒起来娶媳妇，可她的儿被人拉着喝酒赌钱，不过半年就挥霍一空了。

她抱着匣哭，因匣空了，所以这回是真哭。

更糟心的是，儿经过那半年挥霍，养了很多恶习，脾气也更加暴躁，隔三岔五和媳妇郑争执动手，喝了酒连她这个当娘的也骂。

日已经够糟心了，偏偏随着那位女新帝登基，左邻右舍都为她家里惋惜叹息，说若是曾浣还活着他们家也就一步登天了云云……

人在困境里，听着那够不着的锦绣楼，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。

而比曾家人更加不是滋味的，自然是季黑脸。

曾家人够不着，是因为“曾浣死了”，还能解释为家中运不好。

可季黑脸的况就不一样了，荠菜可活得好好的呢，建了大功业，他够不着那楼，是因为他自个儿半来了。

于是可没人安他，有的只是背地里的讥讽和幸灾乐祸。

偏有一回，一群人言讥笑时，被季黑脸听了个正着。

那群讥笑的人，正是当初帮腔怂恿季黑脸和荠菜和离的那帮狐朋狗友，他们嘲讽季黑脸蠢人抓不住福分，一辈穷酸命。

季黑脸又恨又恼，这才回过味来——当初这些人是见不得他好，故意挑唆他，想看他笑话！

季黑脸捡起一块破瓦，冲上去就要气。

结果对方人多，他被打断了一条。

在和州斗殴是要挨板的，更何况是他先动的手，是以也不敢报官，只能咽这窝气，躺在家里养这窝伤。

银是没有的，锅是揭不开的，床是不了的。

季黑脸饿着肚躺在床上，喊了一声又一声：“馒，馒哎……给爹倒碗吧。”

坐在屋门外的男孩已有少许少年相，赤着瘦的上半，穿着草鞋，啃着一块饼，被喊得烦了，皱眉起，冲屋里：“喊什么喊！”

“要不是你，我也能和饺一样在京城了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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