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晚上九，舅舅还没回来，只打了个电话，说临时有事。他们便先吃了饭。

舅母几次挽留，连床铺都铺好了，但林聿还是持要走。她站在门送他，递给他一袋前几天刚包好的豆茭白馄饨，还有几块甜咸芝麻饼。

“圆形的是甜的，条的就是咸的。”舅母解释着。

“这天气哪来的豆？”林聿问。他想到妈妈车祸前包好的馄饨还冻在冰箱，没人敢去吃。

“每年夏天就剥好了，冻在冰箱里，留着冬天吃的。”舅母说着，前年夏天他们办婚礼时的景还历历在目，王婉穿着浅裙舞，在草地上旋转，脸庞上在灯光微微发亮，她依旧那么年轻，也会永远这么年轻。

她也看了林聿里的神伤，但她很快压那沉甸甸的绪，大人是孩的依靠，如果他们先垮了，剩的人又该怎么办呢？

舅母拍拍林聿的臂膀：“明天还和林棉一起回来，来家里吃饭。”

林聿听到这话，神看向那扇仍闭的房门。到楼空地，他抬那扇扇窗，连窗帘都闭上了。

王沂推开门的时候，看到外甥女坐在客厅里等他。他意识看了墙上的钟，快凌晨两了。

“棉棉，怎么还不睡？”他一边脱外，一边走过去，“今天午还雪了。”

“舅舅。”林棉赶忙站起来。她显然等了很久，面前的壶里已经空了。他随手提起壶，走向厨房去重新烧。林棉跟在后面。

“关于林聿的保送申请。我在想，能不能再试着改一改？我知你认识不少人，特别是在教育系统。”

“棉棉。”他打断她，“既然你都已经知了，那舅舅也就实话跟你说。这件事，我可以找人去打听，但大概率是不会成功的。”

“因为这件事，林聿自己是当事人。决定是他自己的。他想留来，照顾你，照顾林槿。你们还在上学，他放心不。”

林棉有些逃避的样。王沂看在里，语气更缓了些：“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接受不了。但是他说希望我们把他当成一个有完全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来看待。我们毕竟不是你们的父母，只能尽量劝说他。舅舅也很抱歉，没有改变他的心意。”

他换了角度继续说：“棉棉，你别太自责。我也是，我的父亲，也就是你们的外公，走得也早。我能理解林聿的想法。我理解他心里总想补偿些什么，哪怕没人真的责怪他。这或许是他减轻疚、尝试承担的方式。不一定是坏事，至少可以让他以后的日里轻松些。”

“舅舅！”她还是不甘心，有些哽咽。

王沂叹气：“林棉，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。你们兄妹之间的再亲密，也不能替对方活，也千万不应该互相背负彼此的人生。那样会很累，会走不去。”

壶“啪”的一声响，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。王沂没再多说什么，倒了两杯。他将其中一杯放到林棉面前：“喝完去睡吧。”

林棉在黑暗中默默地。

舅舅没有答应林棉立刻搬回去住，说等过了新年再说。

接来的日里，林聿偶尔会和林棉一起回舅舅家吃饭，多数时候一路无言。从学校回舅舅家的路要换乘两次地铁，碰上上班峰期，车厢里人汹涌，有时候他们想保持一距离都不到，只能被人群推搡着挤在一块儿。

林聿总是很自觉地不碰到她。她拉着吊环站着，他便抬手握住上方的横杠，错开彼此的空间。

林棉通常是背着他。偶尔他可以看到她的侧脸，她的脸比前些天多了一血，脸上的伤也在慢慢好起来。

他们都没有再提起那天，他临发去比赛前说回来要告诉她的话。

在地铁车厢穿过江底通的那一段，窗外迅速陷一整片黑暗。玻璃上映他们彼此的剪影。风幻化成黑的影，从隧呼啸而来，在车厢隙间过，带着一幽微的低鸣。

父母的死，像一无法翻越的障碍，横亘在他们之间。

过了元旦，外婆便开始着急地提前准备年货。她似乎希望通过这样的事，来尽快冲散过去一年里的哀伤。

她一直是个韧的人。早年丧父，中年丧夫，晚年又送走了女儿，患癌后手术切割掉分官。但她从没真正倒过，很纤弱的女人，却牢牢扎在地里。

林棉、林聿和舅舅一家一起过去帮忙。外婆不回老宅的时候，就住在城南这个老小区里，一层的小楼，方便，也安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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