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我呢？”裴景臣终于能说话时，发现自己嗓音嘶哑的不行，语不成语，调不成调。

裴景臣险些站不住，前一阵黑一阵白，想抓住什么东西，却只能颓然的倒塌，狼狈的跌坐在床边。

护士把苏清词的手递给裴景臣：“不要，五分钟。”

“不为什么。”苏清词的轻描淡写，是压垮裴景臣理智的最后一稻草。

苏清词被这四个字逗得一乐：“你这话问的好没理，你才二十七岁不到，有才华有颜值，家过亿，还愁找不到老婆孤独终生么！”

但是裴景臣没有。没有归没有，他这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是苏清词记忆中从未有过的，哪怕是药那次，也没见裴景臣发这么大的火。他像一只困兽在咆哮，嘶吼，明明是雷霆之怒，却充满了一绝望的悲切，好像要摧毁什么，偏偏无能为力，只好狠狠摧毁自己。

有那么一瞬间，苏清词以为裴景臣会暴起打自己一顿。一顿可以夸张了，一掌还是可以的。

床铺随着重传来轻微的震颤，苏清词忽然觉得他有可怜。一颗明媚灿烂的向日葵不该枯萎的，怎么会变成这样呢？苏清词笑自己是蛀虫，一意孤行的扒着向日葵的，想爬到它的房，却浑然不知被他爬过的早已千疮百孔。

苏清词垂帘，轻笑：“我对不起谁吗？”他又抬起眸光，直视裴景臣，“我需要对得起谁。”

裴景臣愣住。或许是半杯烈酒的作用，让他眶通红，好像大哭过一场似的，悲痛，茫然，甚至有些狼狈。

“你觉得icu可怕吗？”苏清词说。

裴景臣心脏骤颤：“苏清词。”

苏清词睡得很熟，连屋里多了两个人都不知。温萌萌和护士去外面坐，裴景臣在卧室里陪他。

“真难为你陪着我演戏，我问你每天吃什么，你编各山珍海味骗我，还记得把药片理掉毁灭证据。苏清词！你主动求死，放弃治疗，你不想活了是吗？”裴景臣底布满血丝，目眦尽裂，“你这样对得起谁？！”

原来，原来……

裴景臣浑发冷，原来他的预没有错，苏清词乖乖吃饭顺从吃药，只是为了那幅《薰衣》。他呕心沥血，持支撑，为画作燃烧生命，炼化魂骨血，在这世上留最烈最悲壮的遗书！遗书完成了，他的魂也散了。

裴景臣悲切而绝望的看着苏清词：“我怎么办？”

床柜上放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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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，沉淀一整日的大雨终于降落了，雨密集的鞭打着门窗，院中的绿藤在狂风暴雨中飘摇。

裴景臣怔鄂。

苏清词缓了缓，又：“她还说，老太太的床位之前是个肝癌晚期的大爷，每天痛不生，被病折腾的不人不鬼。后来他趁医护人员不注意，自己掉氧气，半个小时后去世了。”

暴雨如注，直到凌晨还在个不停，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。温萌萌着暴雨而来，同行的护士为苏清词换药，又过去一个小时，天大亮，吊瓶终于打完了。

“icu里很安静，连护士走路都是轻飘飘的，可那里也很吵，医疗机运转的声音特别大，它们合在一起，震耳聋。”苏清词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，“知我每天的觉吗？多爬一层楼梯好像要了老命，天雨时仿佛全世界都跟我抢氧气，走路慢得像个老，穿件衣服都要累的气吁吁，鲜血堵在咙往上涌的觉真的很难受。裴景臣，我不想苟延残，这样何必呢，既痛苦，又浪费，没有任何意义。我要面面的，有尊严的活着，有尊严的死去。”

“景臣。”苏清词叫一声，叫裴景臣的名字，裴景臣猛抬，切刻骨的望着他。

裴景臣没接话，等着苏清词继续：“虽然是单人病房，但我耳朵好使，我能听见隔住的女人跟我聊天，她说小伙，住你右边那个老太太今天醒了吗？我说没有，她松了气，说没醒是好事，我问她昏迷不醒还是好的？她苦笑一声，说老太太如果醒了，肯定又要拼命扯掉氧气罩和鼻，还有上那些细细的线。”

苏清词：“如果我油尽灯枯了，不要把我送到医院抢救，更不要让我被剥光衣服送icu。”

裴景臣看着镜里的自己，明明完好无损，却生生会了一场千刀万剐。

短短几分钟，裴景臣失去了全力气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推他一把，他肯定会倒地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。他张嘴想说什么，却发现自己光维持呼就已经竭尽全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