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黄时雨漫过梧桐叶，李琳昊收到转正邮件的那个清晨，沪市正飘着似的雨丝。他盯着屏幕上的“陈越”电签名看了许久——那个“越”字最后一捺拖得极，像把悬在的刀。

当晚，陈越邀请李琳昊去吃饭。餐厅包厢的玻璃幕墙外，陆家嘴的霓虹在雨雾里洇成破碎的星。李琳昊攥着漉漉的餐巾，看陈越用银匙搅动面前的杨枝甘。

“恭喜转正。”陈越将菜单推过来时，腕表磕在大理石台面发清响。李琳昊盯着金封上的珠，突然瞥见包厢珠帘后闪过的衣角。

李旻落座时带一阵苦橙香，发梢还沾着外滩的气，气尚未恢复，俨然一副初愈的模样。她指尖拂过白瓷茶盏，腕间的表与陈越那支形成微妙的和弦。

“这家叉烧得好，阿越特意的。”她夹起晶肴放李琳昊碟中，琥珀冻在灯光颤巍巍的。

少年银筷在指间打：“您不担心我”尾音淹没在窗外的汽车鸣笛声里。李旻忽然笑起来，尾岁月留的印记此刻像碎的月光，“你是阿越教来的孩，就像他是我教来的。”

她抿了普洱，氤氲汽里十年前的实验室白炽灯忽明忽暗——那时陈越总把白大褂第叁颗纽扣系错。

陈越的拇指在桌挲李旻的掌纹，她腕骨有退烧贴留的淡红压痕。“转正名额确实是八个里选一个。”他打开手机调评估表，李琳昊的名字后跟着六个a ，“不过不怎么排，原本也该到你的。”

雨滴在玻璃上拖的泪痕。李琳昊望着砂锅里沸腾的胶汤，突然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——上周他偷偷往王总办公室了咖啡豆，此刻那些褐颗粒仿佛正在胃里膨胀。

“但为什么非得走这条路？”陈越的瓷勺轻敲碗沿，像当年敲打偷换试剂的烧杯。李琳昊的太突突动，老家厂房铁门生锈的吱呀声混着父亲通话的滴答声涌上尖，“这几年经济不景气，老家店里生意太差。我…我只是想万无一失。”

李旻的银叉突然脱手坠地。她想起某个暴雨夜，自己将题资料夹陈越的实验本时，同样的字曾在她尖过千百遍。

“哪有万无一失？当年我也…”她间的涩意被陈越覆上的掌心熨平，“以为掌控变量就能赢。”

窗外雨势渐狂，霓虹在积中碎成斑斓的油彩。陈越将文件递过去，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还泛着墨香：“你写的算法优化方案，王总打算用在智慧港二期。”他指尖着某一行继续，“这分思路，比我博士论文里的模型更妙。”

李琳昊的镜片蒙上雾气。他想起职第一天，陈越站在落地窗前给他画行业生态图，腕表的金属扣在晨光里成弧线。那些被焦虑蚕的夜，原来有人始终记得他键盘敲的每个火。

临别时，李琳昊突然起鞠躬。他后颈的汗滴衬衫领，后背洇的羞愧的痕。“之后我会用工作证明，没有辜负学的信任。”他盯着陈越袖的贝母扣，“还有对不起。”

雨幕中的东方明珠塔正在收拢光。李旻望着少年逃也似的背影，忽然将额抵在陈越肩窝：“你看他多像…”尾音被吞带着苦橙香的吻里。陈越咬住她未尽的话，仿佛这样就能把多年前那场风暴永远封存在齿间。

——原来那日书房昏黄，李旻的指尖在《了不起的盖茨比》第一页：

「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，你就记住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，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。」

陈越的呼拂动她鬓角发丝：“您要我宽恕威胁我们的混？”

“是宽恕一念之差偶迷途的少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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