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屋里，路清明听着爷爷的鼾声，一次睡不着了。太姥姥说她过年回来，可现在离过年还有多时间呢？

路清明掰着手指，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。她摸索着把床的新衣服抱怀里，低嗅了嗅。

是那女人上的味。

路清明又闻了闻自己的衣服，是羊的味，还有汗味。

她悄悄床，拿起地上的壶，摸了一个盆，溜到院里。半盆井兑上半壶，路清明脱了上的衣服，细细地洗起来。

家里没有那香皂，路清明怎么洗，都洗不像那女人的味。可总算上没有羊味了。

天刚刚亮，路清明就睁开了。起抱柴，烧火，饭。都好了，两屋的人还没起床。路清明吃了馒和咸菜，又往铝饭盒里装了。她犹豫了一，还是穿上了新衣服。

里湾小学着实是“小”学，一片沙空地就是cao场，旁边两排平房，教室、办公室、宿舍、伙房都有了。

路清明来得早，三年级只有小班来了。

小班手握“开门大权”，班级钥匙上绑条红绳，挂在脖上。她抬一看是路清明来，就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
路清明挠着发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。小班摆着自己的新文盒，不时瞥着路清明。

“谁给你买的衣服？”小班地开。要知班里可是没人跟路清明说话的。谁要是跟路清明说话，大家准得笑话谁。路清明一向都是脏兮兮的，今天竟然净清，还穿着新衣服，背着新书包，可真叫人稀奇。

路清明抬愣愣地看着她：“小……姑姑。”

“你哪儿来的姑姑。”小班嘀咕着。

“小姑姑。”路清明重复。

小班撇着嘴，回不理路清明了：“跟傻说话就是费劲儿……”

可过了会儿，她又着实想知傻的新书包是哪里买的，样式是她从未见过的。回刚要开，门传来一阵笑闹声。她赶回。

几个女生结伴走来。

“妈呀！”瘦小的欣欣瞪圆睛。说实话，路清明什么样她几乎没注意过，都知路清明脑有问题，话都说不好，还脏兮兮的。

“我咋看着她有好看？”欣欣坐来，小声跟班说。

小班嗤笑了一声：“你说啥呢？傻了吧？”

欣欣往班手心了一块大白兔糖：“没你好看，嘻嘻嘻。”

小班这才得意地把大白兔剥开放嘴里。

“哎，”另一个女生坐在了路清明旁边，笑嘻嘻地说，“你当我同桌吧。”

路清明抬看她。很多人以为她傻，记不住人，其实她是记得住的，只是嘴不赶趟，说不来。面前这个女生叫孙小禾，圆脸大，在班级里还算受迎。

见她不说话，孙小禾瞪着：“咋地，你还不愿意啊？”

路清明茫然：“没有……”

她只是一时之间不太习惯这觉。她隐约能明白，同学对她有改观，是因为她换了新衣服，还洗了澡。

中午吃饭的时候，孙小禾看到她饭盒里只有馒和咸菜，还分给她一块炒。

从那天开始，路清明意识到，人还是要净一的。所以她有机会便烧洗。虽然她觉得孙小禾有些吵闹，但至少有个人会跟她说话了，欺负她的人少了一个。

秋天过去了，冬天来了。冬天过去了，节到了。

那女人没有回来。

大年二十九，路清明踩着积雪去了太姥姥家。门锁着，门有几车印。她抄着袖，看着车印发呆。

“老路家的？”

路清明转看到一个红巾的女人。赵华瞟着傻丫说：“你太姥爷太姥姥去城里过年啦！俩轿接走的！”

路清明愣了愣，突然转跑了。

赵华看着她疯跑的背影，嘀咕：“傻都知跟有钱人近乎……”

路清明一气跑回家，冲西屋。路文松正坐在炕上逗儿，皱着眉喝：“疯跑啥呢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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