洪夫人见过国破家亡，家族的兴衰。秦桧与王氏一族，从权倾朝野到覆没，不过顷刻之间而已。秦府与王府门前冠盖云集的车，重新奔向了新崛起的新贵。

张大郎忠厚，张二郎比张大郎还要忠厚。忠厚这时一都派补上用场。惟有张小娘，在清河郡王府的大厦将倾前了，妥善安排，将他们全送走。

只留她一人，在临安面对着即将到来的风雨。

洪夫人劝她跟着一起走，或者自己留来陪她。

张小娘笑：“阿娘，你去吧，别让我忙的时候，还要心你。再说，我这时候不能走，得留来一些事，你们才能留在北地。不然，你们难以在北地容。”

张俊已死，就凭着他贪的那些良田财，他们到了北地，也是有罪的逃犯。

张小娘还小时，洪夫人疼她，经常不假母之手，夜里亲自带着她睡。她晚上睡得不老实，洪夫人总是隔一阵便会醒来，关心她可有踢被褥。

雨落在车，沙沙沙作响，仿佛洪夫人夜起时，被褥衣衫挲发的声音。那时候，她总会撅撅嘴撒，洪夫人便轻拍她的后背，柔声哄着她睡去。

阿娘的语呢喃，曾令幼小的她，能迅速安心睡。

张小娘一气，抬手抹去脸上的泪，恢复了沉着冷静，吩咐车夫回府。

回到府里，张小娘将所有的仆妇小厮都叫到了厅，简明扼要：“府中不能用你们了，你们自行府找生路。你们在府里多年，我也不会亏待你们。贴的东西你们自己带走，契还给你们，每人两贯大钱的盘缠，一袋粮。再多，就没了。”

仆妇小厮彼此面面相觑，目惊惶。

洪夫人相信至清则无鱼，平时家松散，并未太过计较。张小娘知晓他们边有积蓄，比起临安城的普通百姓日还要好过。

若被官府抄了家，他们中的事要被衙门带去问话，说不定还得大牢。其余的人，会被重新发卖，一个大钱都拿不到。

张小娘没空与他们倾诉衷，厉声：“快，不然就没了！”

毕竟在清河郡王府伺候多年，他们也算有些见识，知府中了大事，不敢再多问，忐忑不安上前拿了契钱粮离开。

贴婢女梧桐跟着洪夫人他们一起离开了临安，曾经宾客盈门，闹盈天的府里，只剩了张小娘一人。

李光派来的壮婆与汉，默默跟在她后，在青河请郡王府里转了一圈。

雨滴从瓦当滴落，天一片雾蒙蒙。茶的绿叶片，被洗刷得光盈盈。

临安的天气总是这般令人别扭，张小娘一时分不清，如今究竟是冬还是初。她赶不及伤，婆已上前禀报：“小娘，当铺钱庄的东家来了。”

张小娘说了声请，抬朝厅走去。

明州府与绍兴府的大钱庄与大当铺东家，陆陆续续来厅，彼此见了礼坐，好奇或探究的目光，在她上打量。

张小娘镇定自若，：“诸位来到这里，想必你们已经提前知晓，我请诸位的来意。不知诸位的钱财，都准备好没有？”

明州府最大的海商东家迟疑了，：“小娘，清河郡王府要变卖典当家产，这般大的事算了，我就不拐弯抹角了，钱财是没问题，关键是，我们拿了清河郡王府的宝贝，可能走得临安城？”

张小娘扫过屋坐着的一群老狐狸，微微笑：“你们走南闯北，甚至远走番，见多识广，我就不班门斧了，讲那些富贵险中求的大理。走这一趟，你们能得两成利。两成听起来是不多，但清河郡王府的库房里，可有好些贵重稀奇的宝贝，平时你们拿着钱财也买不到。”

东家呵呵笑起来，：“小娘厉害，在自愧不如。不过，小娘为何要现银？另，在看中了府上的好些田地，尤其是在明州府的地，在是明州府人，照看起来也方便。明州府的地，在都买了。”

张小娘：“为何要现银，到时候你们便能知究竟，请容我先卖个关。田地不卖，一亩都不卖。东家别想田地，且这些田地你拿在手中，并没任何好，说不定反倒会给你带来灾祸。”

东家愣了，若换作别人这般说，他定会懊恼妇人之见，信齿黄。如今他坐在曾经显赫一时的郡王府，他忙噤声，绝不多提半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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